周婓抽出一双方便筷子，问陆玉恒：“他家正常也挺辣的，你能吃吗？”
当时点餐的时候人太多，萧飞扬简单问陆玉恒有什么不吃的，就替他点了。萧飞扬有点紧张地问陆玉恒：“一点辣都吃不了吗？”
“没关系。”陆玉恒抽出筷子，吃了一口西蓝花。
萧飞扬这才放心，抓起炸蘑菇咬了一大口。
周婓和萧飞扬狼吞虎咽，没一会儿就把麻辣烫扫荡完。周婓看到吃得越来越困难还坚持在吃的陆玉恒，抓起喝剩的可乐站起身，“走吧！”
萧飞扬抓了两只餐巾纸擦擦嘴，站起身。
“那个……”两名穿着四中校服的女生红着脸走过来，其中一个看着陆玉恒小声问问，“学长，可以加微信吗？”
陆玉恒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没带手机。”
这算是委婉拒绝了。女生露出失落的表情。
周婓无意间见了好几次被女生围着要联系方式的陆玉恒，见怪不怪转身准备去屋外抽烟，但刚走一步又被另一个女生拦住。
“可以加我……”
“不可以。”周婓说着向外走。
“为什么啊？”女生拉住周婓的手臂。
“不为什么。”周婓厌恶地甩开女生的手，转身快步走出了小吃店。
回学校的路上，周婓看到萧飞扬和陆玉恒看好戏的表情，叼着烟不悦道：“看什么！”
“斐哥，那女生挺好看的，你也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萧飞扬笑他。
“好看个屁！”周婓白了他一眼。
“我觉得还行啊，”萧飞扬跟身边陆玉恒解释，“斐哥就这样，好像有生理洁癖，不喜欢的人碰他一下就炸毛！女生还好，今天要是男生估计得打起来！”
周婓把烟头丢进垃圾桶，走进校门：“你好，跟哪个女的都行！”
“我博爱嘛！”萧飞扬耸耸肩。
二人拌着嘴走上三楼。
“我去趟卫生间。”陆玉恒说。
周婓看到陆玉恒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转头对萧飞扬说，“我也去趟厕所，你先回吧！”
中午的麻辣烫对陆玉恒来说的确太辣了，吃完以后胃就像着了火似的。
但疼痛还能忍受，另一种翻江倒海向上的冲击却无法忽视。
陆玉恒太熟悉这种感觉，连忙告别周婓和萧飞扬跑进厕所，反锁了单间的门，一弯腰吐了个昏天黑地。
直到清空胃里的食物，除了酸苦的胃液外再也吐不出其它东西，陆玉恒才感觉好些。他擦了擦嘴，按下冲水建，走出门。
周婓抱臂站在洗手台前看着他。
陆玉恒楞了一瞬，走到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
陆陆续续几个男生说笑着走进厕所，见到陆玉恒和周婓都闭了嘴，安静地上厕所。
走出卫生间，周婓一把拉住要进火箭班的陆玉恒不由分说地拽上四楼。
六中高三教学楼和高一高二分开，是只有四层的老楼。因为学生人数不足，四层的教室都空着，午休时间也没人。
周婓把他拉到走廊尽头的床前，打开窗子，对他说：“上去。”
上次萧飞扬带他参观学校的时候来过这个天台。
算是他们秘密基地。据萧飞扬的解释，六中默认，天台只有学校老大才能上。当时听完陆玉恒觉得他们年纪不小了还如此中二，真可怜。不过此刻他倒是有些庆幸。
在一个一天要待十几个小时的公共场合，能有一个不被打扰的空间，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
陆玉恒抓住窗户框跳了出去。
八月底阳光下还很热，陆玉恒靠墙站在阴凉处，望向远处的宽广的蓝天。
夏末的风少了闷热潮湿的感觉，在高处感受得更清楚。
周婓反手从里面别上锁，走到陆玉恒身边，坐在墙边的纸箱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陆玉恒抱臂坐下来，手臂抵住胃部，轻声解释：“习惯性的，今天就算不吃辣的，只要吃固体的东西，应该也会吐。”
虽然听周涵宇说过，陆蕴去世之后陆玉恒没办法吃东西，但眼见到却还是感觉不一样。周婓握了握拳，转头问：
“之前你怎么挺过来的？”
“喝葡萄糖，后来好点了，汤和粥都可以。”陆玉恒歪头迎上周婓的视线，“你爸经常来吗？挺吓人的！”
还不是担心你，周婓腹诽。看陆玉恒一脸惨白，周婓又想起上次他发烧在医院给自己跪下的样子，连忙把可乐递给他：“喝吗？”
刚吐完，陆玉恒的确想喝点什么，接过可乐喝了两口。
周婓：“我爸说你小姨明天才能回来，晚上让我还住你家，一起打车回去，你家附近哪里能买菜……”
“嗝——”
陆玉恒捂住嘴。
但是还是止不住打嗝。
周婓看着肩膀不住哆嗦的陆玉恒，笑着拉过他的手。
“嗝——”陆玉恒想喝点东西压住，却又担心喝可乐会进更多气，无助地由着周婓拉住他的手。
“你这破胃！”周婓无语地摇头。
陆玉恒视线落在被周婓拉着的自己手上。被周婓揉捏的地方酸酸地疼。
从疼的地方开始，周婓的手指力度穿透了皮肉顺着血管滚滚涌向心脏。
陆玉恒深吸一口气。胃部翻滚的感觉消失了。
“好点没？”周婓看他发呆，抓着他的手晃了晃。
“嗯。”陆玉恒愣了片刻，突然低头笑道，“你这么有天赋，不去新东方学厨师，去学盲人按摩，以后也不愁吃喝，开业记得告诉我，我肯定包月还加钟……”
“你特么——”
周婓一把掐住他后脖颈。陆玉恒像被捏住了后颈肉的猫，定定地看着他。周婓上一秒刚以为自己下手太重陆玉恒生气了，松开他下一秒，陆玉恒却靠近他，将脑袋靠在他肩膀。
陆玉恒示弱的时候还挺可爱的。周婓缓缓抬起手放在他头上撸了两把：“你明天是不是请假？”
“嗯，我妈出殡。”
陆玉恒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靠在他肩上闭上眼睛。
周婓抓着毛绒绒的短发，低头看到陆玉恒微微颤抖的睫毛，喉结上下滚了滚。
昨天晚上毛巾上熟悉的味道萦绕在鼻子下。渐渐地，周婓眼皮也缓缓发沉，天边的白云也不动了，鸟也不飞了，阳光也偷懒了……时间变得很长，很长，长得像闪闪发光的绸缎，每一寸都美得移不开眼。
“哥，刚才那个要你微信的女生挺漂亮的。”
绸缎突然被小刀划出道口子。
周婓从昙花一现的白日梦中惊醒，狠狠瞪向吵醒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