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运凡对他拍视频的行为本就恼怒，准备起身去抢手机删掉视频。
突然一声枪响。
三?人愣住。紧接着?，一声，又一声。
“喂！到底怎么回?事！喂！喂喂！”
闫桀用呼叫器和手机都?无法和安保人员联系。除了上?学时候感受到陆玉恒的威胁以外，这是他第一次感到害怕。慌乱中，闫桀打?开地牢大门。
陆玉恒瞬间冲出?铁栏杆，扑向?周涵宇，一把拔掉周涵宇胳膊上?的针管，并推着?轮椅拼命朝门外冲。
就算来的不是救他的人，至少也不是专门来杀他的。
无论是谁，只要先离开闫桀这个疯子，就有希望！
可闫桀打?开铁栏杆就是为了抓陆玉恒出?来当人质，必然不肯放他走。一开始被陆玉恒敏捷的操作惊得愣了两秒，但闫桀马上?扑上?前扯住陆玉恒的衣领将他拉到身边，掏出?刚才从周涵宇身上?搜来的枪抵在陆玉恒太阳穴上?：“想活命就别动！”
冰冷的金属圈贴在肌肤上?。陆玉恒第一感觉不是害怕，而是感觉清凉舒适。
“你?不敢。”
陆玉恒掣肘击在闫桀横膈膜处，转身脱离桎梏，警惕地看向?一旁没动的廖运凡。因为刚才的事情，陆玉恒只觉得看他一眼都?尴尬得想吐，慌忙移开视线，准备上?前去推轮椅。
“谁说我不敢！”闫桀大喊，枪口?这次却?对准了周涵宇，“我就算杀了他，也没人敢拿我怎样！”
担心闫桀不计后果真的会胡乱开枪，陆玉恒冲上?前握住了枪筒，使劲让枪口?离开周涵宇。
“放手！”闫桀憋红脸尖叫，声音都?喊劈了。
眼看闫桀是要往死里搞周涵宇，陆玉恒哪能放手。二人争执中，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房门被打?开的瞬间，闫桀的注意力有些分?神，尤其是看到枪口?对着?自己的陌生人时，手突然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轰然巨响过后。
世界突然被静音。
廖运凡冲上?前扶住向?后直直躺倒的陆玉恒，手心黏腻温热，从他脑后挪开，入眼满手鲜红红。
***
一个月后。
“面试官问你?为什么当警察你?怎么说的？我说我被我爸教了十九年法医知识不当就浪费了，面试官还笑了！你?怎么答的？”萧飞扬问周婓。
“我说因为警察是最接近光荣意义的职业，但是我说谎了。”周婓看着?手机，“我只想找到他。”
萧飞扬余光瞄到周婓手机上?的人，笑容僵在脸上?，沉默着?端起可乐，“要是他……”
最后萧飞扬还是把“死了”这两个字咽了下去。
陆玉恒失踪的那天夜里，周婓拉着?他几乎跑遍了陆玉恒可能去的地方，打?了无数个电话。可陆玉恒就像人间蒸发一般，只有陆玉恒留下那张说他很快就回?来的纸条，证明这一切不是周婓的白日梦。
陆玉恒失踪第二天，周婓和萧飞扬被叫到警察局。
萧彦让他们指认陆玉恒的东西?。
一个袋子里装着?陆玉恒新配的眼镜，另一个袋子里装的是陆玉恒的手机。
从眼镜上?火.药检测含量分?析，萧彦推测陆玉恒应该是头部?中了一枪。
子弹枪支型号和周涵宇配枪一致。
周涵宇吸毒现场掉落毒品注射器上?，也验出?了陆玉恒的指纹。
故而警方推测，陆玉恒给周涵宇注射毒品，偷了周涵宇的枪，想和他同归于尽。
而事实究竟如何，周涵宇也无法告知。
因为摄入毒品过量，他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却?留下了后遗症，说话颠三?倒四，被收入了戒毒所。
“以后你?再敢提陆玉恒，我就没你?这个儿子！”
沈虹在周婓询问陆玉恒之前把话堵死了，为了照顾周涵宇，从那天起就没回?过家?。高考前，沈虹不让他看望周涵宇。考完试后，周婓去看了一次周涵宇，却?五分?钟不到，就被撵出?了病房。
凹陷的黑眼圈，瘦得脱相的脸颊，沾染了毒品后再也没有光的双眼……周斐只匆匆看到周涵宇一眼，周涵宇就背过身去不肯看他。
萧飞扬没敢问周婓到底怎么想的，在警察局确认物品是陆玉恒的以后，周婓回?到家?突然进入另一种模式，每天每夜地疯狂复习，直到考高结束。
“到底因为什么逼他高考前夕成了逃犯，”萧飞扬叹气，“斐哥，你?记得我妈和你?妈国庆的时候去算命吗？”
“记得。不是说你?改名?就能考上?大学了么？”周婓苦笑。
“当时并不止算我的，沈阿姨也给你?和小朋友算了。算命的说你?今年会发挥特?别好，一定能考上?大学。”萧飞扬看着?周婓，“我妈昨天告诉我，算命的说小朋友活不过十八岁。”
“他没死。”周婓看向?窗外行人，“就算他死了，化成白骨，烧成灰，我也要找到他。”
“……可是斐哥，那么多警察都?没找到，”萧飞扬打?量周婓，内心不安，“万一你?有一天真的找到他了，可千万别乱来！”
周婓平静地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陌生人群。
“那天晚上?，他离开后没多久，给我发了一条消息。”
“我记得是一组数字，陈叔叔不是还问我们知不知道什么意思么！”萧飞扬说。
周婓按住胸口?的玉坠。
他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本来那组数字，就是他写?给陆玉恒的。
刚开始学英语的时候兴头很足，但没过两个月就有些吃力。陆玉恒为了哄他，和他用英语做过很多游戏。
做的最多的游戏，就是陆玉恒把二十六个字母按照顺序标记成数字，再通过一一对应出?的字母拼出?单词。
他发给陆玉恒的那串数字是IloveU。陆玉恒还笑话过他。
“我还没问清楚他到底什么意思。”周婓说。
“斐哥，你?真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人。”萧飞扬看着?他感叹道。
周婓看了眼时间，“走吧，我和宠物医院约的时间快到了。”
“猫还是不吃不喝吗？”萧飞扬问。
周婓点点头。
自打?陆玉恒失踪以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猫就不吃东西?了。
高考结束后，周婓才发觉猫都?没力气站起来了，连忙把它送去宠物医院。宠物医院给它喂了促进食欲的药，也不管用，只每天打?点滴续命。
“带它回?家?吧，放点它喜欢的玩具，多抱抱哄哄它，”医生心疼地摸着?猫的肋骨，“你?只是一只小猫咪啊，到底因为什么事这么伤心啊！”
背包里的猫大概只有从前一半的重量。
周婓回?到空无一人的家?里，把猫从猫包里抱出?来放到沙发上?。
黑猫警长依然是被他放在沙发上?的样子，一动不动的，只能从肚子上?轻微起伏明白它还活着?。
兽医说它不吃东西?，一定要注意保温。周婓走进卧室，想找点东西?给它盖。
打?开衣柜，周婓看到右边陆玉恒的浅色衣服，抓了一件陆玉恒最常穿的白色睡衣，盖在了猫的身上?。猫咪吸了吸鼻子，胡须微微颤抖，艰难地翻了个身，低不可闻地呼噜了两声。
周婓从厨房找出?以前用过的猫咪专用奶瓶和羊奶粉。
猫刚来家?里，每次喝奶都?是喝一半洒一半在地上?。后来陆玉恒就把猫抱在怀里用奶瓶喂他。当时周婓还笑他像给孩子喂奶。
拿着?泡好的羊奶瓶，坐在沙发上?，周婓用睡衣把猫卷起来，抱在怀里，把奶嘴放到它嘴边。
“张嘴。”
周婓拿奶瓶朝它嘴里怼。
猫呜咽着?躲开他。
周婓长长叹了一口?气，“你?虽然被割了蛋，但好歹也算个男的，能坚强点不！”
猫别过头去不看他。
“我知道你?想他，”周婓垂下头，把脸埋在毛绒绒里，“我也想他……你?要是不吃东西?，就真的见不到他了……”
温热的舌头带着?倒刺舔舐过他的脸颊。
周婓吸了吸鼻子，把奶瓶放到猫的嘴边挤了两滴，哄劝着?晃了晃：“哥哥乖，多吃点……”
猫愣了片刻，伸出?舌头舔了舔嘴上?的奶滴，呆了片刻突然咬住奶嘴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乖……没事的……”
周婓闭上?眼睛，哽咽着?低下头。
他并没有萧飞扬口?中那么坚强。
高考英语考场上?，监考老师一直站在他身边，就为了给他递卫生纸擦眼泪和鼻涕。
考卷上?的每一个单词他都?认得，每一句话他都?明白。
字里行间，满满都?是陆玉恒。
没事的。
监考老师拍着?他的背说。
“没事的。”
他把眼泪擦在猫身上?，埋在白色睡衣上?狠狠吸了吸鼻子。
“我会找到你?的。”
周婓闻着?熟悉的淡淡香味，抱着?怀里吃奶的猫轻轻摇晃。
猫咪吃饱喝足，躺在他怀里安然地闭上?眼睛。
昏昏沉沉的梦里，有舞台和医院，天台和操场，也有满天繁星和绚烂烟花，却?没有人，直到最后在漫天飘雪荒无人烟的旷野间，他又远远见到了那个温柔的少年。
少年站在春天里，唇瓣轻启轻声说了什么，笑着?向?他伸出?手。
耳朵突然痒了起来。
周婓知道，那是他呼唤自己的声音。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