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很迷茫,不知道自己一心追求的侠义之道究竟身在何方,所谓除的什么魔,卫的又是什么道,就更模糊不清了。
而他现在就是被一只莫名打断自己思考人生的怪鸦挑起了肝火,一脑门子想着,如果这都不给对方教训,以后还怎么自称江湖人?
念头急转之间,就要腾身暴起!
那只同样嗅到危险气息的怪鸟也变得暴戾起来,身上黑亮的羽毛陡然根根炸起,倏忽间就要与地上那个不知死字儿怎么写的愚蠢小子,展开殊死决斗。
大树四周的空气仿佛被二者之间的暗流涌动所凝固,好似两军对垒,大战一触即发。
偏在这时,一道充满血气的人影豁然出现在了大树之下,事情发生的甚是突兀,以至于好像就眨了个眼,树下就多了个受伤的姑娘。
她的脸色看上去一片惨白,嘴角仍存留着尚未干涸的血迹,又有点滴血色渲染在她胸口的白色衣襟之间,场面诡异的安静。
她就那么静静的倚靠着身后的树干,凤目紧闭,微凉的秋风抚起她白皙额间的发丝,像极了熟睡中的婴儿。
……
林凡一时怔住了。
他不由得使劲揉了揉双目,定睛一看,终于确定自己看到的是真的,庙前的参天大树下,真的凭空多出了一个人。
还是个看上去,十分特别的姑娘。
独自行走江湖三年,一路南下,已然辗转行过了八千里的云和月。林凡也自诩是‘万花丛中过’了,江湖豪杰结识了不少,江湖美人自然也认识了几个。
比如在北方一座名为‘紫都’的大城里,有位爱极了红妆的女仙子,常常独自一人坐在城中最高的大楼角檐,举杯独酌。有时白天,有时夜晚,从不理人人也从不理她。林凡一时好奇,曾经酒壮怂人胆,借着一晚不那么明亮的月色,施展出祖传的绝学轻功,偷偷潜进那处角檐的三丈之外,试图近距离一睹芳容,结果迎面而来的就是一道凌厉的剑气,那道剑气蕴含着浓郁的月魄精气,若不是跑的够快,林凡相信自己已是茫茫世间的一缕孤魂。
从此之后,对这位傲气重杀气更重女仙子,再提不起半分兴致。
我只是想问问你的姓名,你却一言不发就要取我的性命。
再比如中原那座有‘花都’称号的河洛大城。那位‘回眸一笑百媚生’的牡丹姑娘曾经有言,哪位江湖儿郎能一口气不坠,便能摘下那颗悬于城楼离地十六丈的硕大骊珠,她就亲手赠送一坛自她出生起,家父就深埋地下的女儿红。无数江湖才俊慕名而来,却都无一例外的铩羽而归,只能望珠兴叹。毕竟不是神仙,内力再好也无法不换气的一步登天呐。
只是这事儿对别人难,对林凡不难。
那日无钱买酒,酒瘾突起正愁苦间,忽然抬头望见了城楼上高悬十六丈的骊珠,他心内开云开雾明,猛然在脚下跺出了一道不浅的坑洼,施展出祖传轻功绝学,如一朵云烟,傲游青天之上,微微探手,骊珠手到擒来。
兴匆匆去找牡丹姑娘要一坛珍藏十八年的女人红,未曾想,人还未到府中,接新姑爷的轿子已到了近前。
说时迟那时快,林凡眼见势头不对,豁然清醒,酒也不要了,瞬间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我只是想凭本事要坛酒喝,你却要骗我的身子。这他娘的怎么看,都不像是划帐的买卖。
后路过蜀川,于彩云间见到了那位号称‘人间第一仙’的女官宋伊人,倒是没有先前两位的作风吓人,既不取人性命也不骗人身子,却和世间的绝大多数男子一样,不爱江山爱美人。
……
八千里路云和月,那么多的江湖美人,却无一人让林凡生出同眼前女子一般的特别感觉,她的姿容并没有她们出色,但身上却萦绕着一种独有的神秘。
林凡怔怔的看着她手边,那里有一把主人虽然昏迷也绝不放手的古朴长剑,并无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是雪色的剑鞘里有铮铮声鸣,灵性异常。
一直冷眼旁观得黑色乌鸦不知何时,早已悄然无踪,嘎嘎声像是从来没有响起过。
世界也仿佛从来没有如现在这么的安静。
他决定,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