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天喊地的哭骂声扑面而来。
“我苦命啊!男人不在家啊!让人看了身子还要挨打啊!让我一头撞死算了啊!”
水玖月仔仔细细地打量面前,正揪扯着自己的胳膊,把自己拖拽得左右摇摆的人。
面前的女人,真会演啊,一副弱势群体的样子,手下的力气却着实不轻,只这么一会儿工夫,已连续在她胳膊上掐了几十道青痕,彻底把她给掐醒了。
水玖月又扭过头,看向自己身后的男人。
他正气得脑袋上炸满青筋,手脚并用要冲过来打这个女人,却被五大三粗的街坊四邻拦腰抱、拽胳膊的控制着,除了骂却丝毫碰不到这个女人。
“妈的老子今天打不死你!你个胡说八道的娼妇!不要脸的表子!”
水玖月一直认为,这样粗鄙、没用,还想打女人的男人,绝对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可此时此刻,她竟然生发出几分快意。
对!就这么骂,什么狗屁教养,什么君子之风,都丢开,就这么骂,狠狠地骂!
水玖月又转头看向旁边,那里有一群妇女,正低声劝慰着居中的女人,那女人一直垂头哭泣,怀里却死死抱着一个男孩。
那男孩,手里紧紧攥着小半根甜芦粟,四肢乱甩乱蹬、哭着喊着往水玖月这里扑。
水玖月的眼泪刷一下滚落。
忽然,那男孩一口咬在女人的胳膊上,女人手一松,男孩就扑了过来。
与此同时,一直掐着水玖月的女人也立刻放手,转而扑向那个男孩。
这场景,无数次出现在水玖月的梦里,她几乎条件反射一般,猛地一下蹿到两人中间,使出浑身的力气,冲着女人的脸就是一巴掌,随后,顺手夺过男孩手中的芦粟,疯了一般地往女人嘴里捅。
“我让你这脏女人碰我弟弟!我让你这脏女人碰我弟弟!!!”
水玖月的行为,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等众人反应过来,开始拉架时,女人的嘴已经被捅肿了,原本还中气十足咬字清晰的谩骂声,此时也只剩下含含糊糊的支支吾吾。
水玖月喘着粗气把手中的芦粟狠狠往女人头上砸,却被一个男人用胳膊挡住了。
水玖月眯眼看了看那个男人,转身去抱已经吓得发呆的男孩。
却被人抢了先,是之前一直死死抱住男孩的女人,此时,她胳膊上的咬伤依旧,并没有把男孩抱在怀里,却用一种可守可攻的姿势按着男孩的肩膀,同时还用毫不掩饰警惕的眼神打量水玖月。
水玖月嘴唇动了动,想喊一声妈,却怎么也喊不出口。
她终于放弃挣扎,看向呆愣愣瞪眼看她的男孩。
水玖月扯开嘴角一笑。
“聿哲。”
男孩如同被解放定身技能一般,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水玖月连忙上前,半跪在地,一边抱住他的腰,将脑袋搭在男孩的肩膀上,一边轻声道。
“聿哲,聿哲,姐姐给你打跑坏人,你原谅姐姐好不好,原谅姐姐好不好?”
声音越说越低,水玖月苦闷地想道,果然,她还是那个自私自利的人,她心里想的,根本不是保护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只是为了得到原谅,为了……心安。
深深吸了一口气,水玖月怀揣着几分感恩地想,这次的梦还真是真实,不仅将早逝的水聿哲,容貌还原出了九分,还十分贴心地幻化出他嘴巴鼻子上挂满眼泪鼻涕的样子——真是超出她的想象力了。
毕竟,在这个弟弟早逝前,她对他的关注少得可怜。
“月月”,一直搂着水聿哲的女人,终于开口喊了水玖月的小名。“你别怪妈,你琴婶子是个疯子,妈只能护住哲哲一人。”
水玖月淡淡恩了一声,慢慢站了起来,摸了摸水聿哲的头,看也没看继母一眼。
琴婶子,她算哪门子疯子?
当年的水玖月不清楚,也同这落后无知小村子里的其他人一样,觉得她是个可怜的、经常犯病、身不由己的疯女人,不能打不能骂只能躲避,可如今的水玖月清楚地知道,这个有着□□的童琴,根本就不是疯子。
觉察到童琴还虎视眈眈地盯着水聿哲,又怨恨地瞪着自己,水玖月奉还了一个肆意张扬的笑。
“还敢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啪的一声,一个耳光打在脸上,把水玖月的头都打偏了。
水玖月回神,不可思议地看向敢打她脸的人——是她的亲生父亲。
此时此刻,男人甚至比刚才更愤怒,可也只是打了她一巴掌,没不管不顾继续往死里打。
水玖月慢慢收了惊讶,沉默地想,这梦真实得让她觉得,脸还真疼。
水存金眼中闪过一丝懊悔,可嘴里仍旧强硬地骂道。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还学会打人骂人了?还不快去给你琴婶子认错!”
水玖月莫名笑了。
这还真是她父亲的性子。
水存金是个性子暴躁、极易动怒的人,动不动就跟人放狠话,或者动手打架,赢的少输的多,即便是赢了也得跟人家赔礼道歉,所以不管打赢打输,都后悔得要死。
他管不住自己的手脚,便严于律人死死盯着她和水聿哲,五次三番地强调,以后不要随便讲脏话、放狠话、跟人动手云云。
这个小细节,竟然也梦到了,还真真实啊。
水存金一看水玖月竟然毫无悔意地笑,一下子更暴躁了,手抬起来就要继续往水玖月脸上打。
旁边的男人们一拥而上,牢牢得制住他,一边还冲着水玖月喊。
“还不出去躲躲,非要把你爸气出个好歹来?”
水玖月沉默了一会儿,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
这个梦到现在不醒,她也没办法,还是听他们的话,“出去”躲躲吧。
水玖月踏步往外走去,本以为按照以往做梦的经验,她会一步跨到江边,一个呼吸间转换场景,没想到直走了二三十分钟,才悠悠晃到江边,累得她以为自己不是在做梦,而是重生了。
好在,她在江边遇到宗昊越,才收了这个不切实际的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