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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1 / 2)


来不及细想,往死里去的棍棒很快又落了下来。

桑柔是黑奴,没有西京户籍,纵然今日就是死在了这破屋子里,也无人会管。

在剧烈的痛楚和胸腔溢上来的血腥气中,她逐渐分不清现实的边界,在这极度混沌之中,上一世的片段如蒙太奇般在脑海中闪回——

桑柔小时候父母离异,父母又各自组成了家庭。

她常年住校,寒暑假的时候,自己就像一块破烂的抹布一样无处可去。

监护人是母亲,她除了要生活费,很少回母亲家里,因为母亲已经怀孕,后来生下了一个小男孩。

她从小沉默,在学校受到欺负无人会管,家长会从无家长到场。

好不容易熬到大学,有一个暗恋的男孩子,突然加了她的微信,与她说了几句话,令她以为终于可以有一丝微光照进生命。

那男孩艰难地问她,可不可以帮他追同寝室的女生。

工作两年,被上司拿走工作成果还倒打一耙后,她终于决定离职。

辞职后躺在黑暗的小屋中,眼泪从日日夜夜地流,到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发呆,分不清过了多少日夜。到最后都忘了为了什么在哭泣。

有一次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饿了七八日,手脚虚浮下楼去买饭,碰上了老奶奶走得慢,行将过半已是红灯,眼见着远处有大货车疾驰而来,她顾不得这许多,上前将老奶奶拽开。

尖锐而刺耳的货车鸣笛声,是她听到的最后一声关于那个世界的声音。

“哎呦喂!张妈妈……”

叽叽喳喳的女声混合着鸣笛声来回交杂,吵得她的头痛极了,而那女声不一会低了下去,棍棒的痛感好像也随之停了。

只剩源源不断的血腥气,急促又微弱的残喘气息,和来自肌肤的撕裂痛感。

脚步声由近及远,然后是铁链和金属碰撞的声音。

世界安静了。

正午的阳光躲进了乌云,凄清的室内愈发昏暗。

桑柔过了好一会儿,才捡回一些意识。

脸贴着地面,她努力睁开眼,视线从朦朦胧胧渐渐清晰,大大小小的白瓷维持着炸裂那一刻的模样,如行星碎片一般,环绕着中间的那一大团黏白的膏体。

「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别人的礼物呢。」

桑柔忍着剧痛,伸手过去,差一点点。指尖划过瓷片边缘,有血丝乍现。

她并未在意,挣扎着身体更近了一步,然后她将红肿的手,放进了那一团混着尘土的膏体中。

「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声谢谢呢。就这样被毁了。真对不起啊。」

冰冷的触感由指尖一路向上,传入她的四肢百骸。

桑柔在这痛中没有维持多久,昏迷过去。

暗无天日的日子开始了。

小院子自那日起便落了锁,送进来的食物有一顿没一顿,每日开始有人监督她洗衣,洗得慢就会被毒打。手上的冻疮和身上的伤越来越严重。

但是白衣少年的出现令她开始注意到以前她视而不见的细节,她的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这猜测在一个多月后的某日黄昏,在桑柔的踌躇中,落下了第一笔验证。

因为连日辛苦又缺衣短食,她洗衣服时昏昏沉沉,这日监督她的小厮没有来,院中仅她一人。

她没有什么力气,在间隙里休息了下,从桶中舀起井水喝了一大口,刺骨的井水穿过五脏六腑令她稍稍清醒。

头靠着水桶,她用冰冷的被井水浸湿的木勺贴着自己发烫的额头。

稍有些缓过来,抬眼看见井口里发出幽幽的绿光,引诱着她。

她盯着井口看了许久。

突然不知何处飞来一把匕首,直直地扎进她面前的青石板地面的缝隙里。

空中传来一个冷漠女声,“好好活着,他不会想看到你这样。”

听到这句话,桑柔脑海里立刻浮现了那晚白衣少年的微笑。

她愣了很久,抬头环望,四下已是无人,然后费了一番力气,把匕首从石板中拔出。

此时日暮将近,黑夜以渐变的方式与黄昏交班,最后一丝光线即将落下帷幕。

桑柔在回屋藏匕首的路上,注意到了院门的异常。

她四顾上前,贴着门缝去观察外头的锁,继而缓缓地伸手去推。

门开了。

心中的猜测愈发和此下的验证重叠起来。

外头没有人。

她所在的位置,距离后门只需要再走三四十步左右。

心跳得极快,桑柔浑然忘记了满身伤的痛楚和手指的痛痒,她的注意力全在眼前的环境和路线上。

后门到了。

幸运的是,无人。不幸的是,门上了锁。

但桑柔只是握紧了袖子里的匕首。

她在等一个机会。

心跳声至少数了一百下,不知何处出现异动。

紧接着,刘妈妈的声音从前院方向砸了过来——

“不好!浣衣奴要逃跑!”她全然没有和桑柔有一丝交流,直接大声呼喊起来,“来人啊,浣衣奴要跑!”

桑柔盯着她步步逼近,捏着匕首的手发颤得厉害。

“你给我站在这!”

刘妈妈怒喝,却并未靠近。

很快,有别的杂役跟着跑了过来。

桑柔将匕首从袖口抽出,往前走了几步,一把架在刘妈妈颈间。

“你干什么!啊啊啊!要杀人了!救命啊!!”

余光里她打量那靠近的杂役,这人她曾见过,在那日从天字号房下来后,他的议论声最大,而此时,这小厮看向她的眼神竟有一丝陌生。

她来不及细想,因为紧接着,更多的杂役靠近,围住二人。

但是无人敢上前,因为那把匕首,正发着嗜血的光泽。

刘妈妈怒吼:“救我啊!你们愣着干什么!!!”

桑柔此时的表情,凶狠得令人害怕。

“开门。”

桑柔只是说了这两个字。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木棍。

“开门!”她提声又说了一次,匕首往肉里压去。

刘妈妈发着颤,哆哆嗦嗦求饶,“你,你别动,开门。”她的眼神看向其中一个杂役。

在那杂役犹豫的几个瞬息里,她的匕首又压了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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