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恐惧,害怕,黑暗,白炽灯,狞笑声,哭声,呼救声,还有那张面目狰狞的脸统统叫嚣着,拥挤而出,一层一层地覆盖在心脏表面,蹂躏地她直喘不过气来。
女孩子说:“大姐莫不是经历过这样的事,所以才会想出这么恶毒的法子。”
杨珊雯不知道,原来看起来那样澄澈的眼睛,居然也会有阴沉可怕的时候。
她定定地盯着女孩子,即便是说话,都带着微微的颤音:“你说什么?”
女孩子瞅着杨珊雯那仿似要将她吞噬殆尽的眼神,心下立时一颤,双唇紧抿,再也没敢开口说一句。
杨珊雯脸色煞白,胃里翻江倒海,仿佛要将胸腔里的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连浑身都淌过了涔涔冷汗。
陆良一惊:“杨小姐,你还好吧。”
可杨珊雯毫无反应。
陆良眼眸深深地盯着杨珊雯,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对那样一句话有那么大的反应。
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简直让他心惊肉跳,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身上也能散发出这样令人窒息的气息。
他吞了吞口水,又喊了一声,“杨小姐”。
杨珊雯偏头瞧向声音的来源处。
陆良居然在杨珊雯空洞迷茫的眼睛里看到了深切的悲痛和绝望。
他大骇莫名,再喊:“杨小姐。”
杨珊雯依旧没听见。
陆良心惊之下拽了住了杨珊雯的胳膊。
可他没想到杨珊雯竟然甩开了他并大吼一声:“放开我。”
陆良一个趔趄站稳后,瞧着呼吸不稳的杨珊雯,问:“杨小姐,还好吗?”
杨珊雯抬头瞧着他,眼眸里竟是满满的厌恶。
陆良不解。
杨珊雯却突然上前一步,照着女孩子脸上抡出了一个巴掌,扔出的话冷寒刺骨,像冰刀子似地直直戳进了人的心里:“我没你们那么龌龊,把这种下三滥的方式当做挣钱的工具。”
说完,她转身,疾步而逃,夺门而出。
陆良眼眸幽深地望着已经走出门外的杨珊雯,又瞧了一眼因杨珊那一耳光而瘫倒在沙发里的女孩子,神色同情又悲悯:“你好自为之吧。”
陆良离开的时候,女孩还呆愣地瞪着那双眼睛,瞧着早已空荡荡的门口。
原来看起来那样冰冷的女人,爆发的时候也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杨珊雯从公寓出来便直奔余晴坐的那辆车而去,盛延珩瞧见了,喊了一声,可杨珊雯没反应。
杨珊雯确实没反应,因为她根本没听见,在这样的黑夜里,她直觉那噩梦就像是恶魔的爪牙,无处不在地围绕在她周身,遮住了她的视线。
而那辆车里坐着她心里的唯一光源,杨永胜和杨永鑫。
盛延珩发觉杨珊雯不对,立即打开车门下去,就看到陆良从公寓里出来,脸色沉沉地走到他面前,他心里忽然一阵惊慌,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盛延珩眸色几乎与这夜色融为了一体:“杨珊雯怎么了?”
陆良心惊地瞧了一眼已经坐上车的杨珊雯,脸上满是不解:“我不知道。”
盛延珩眼眸比夜色更深了。
陆良又道:“刚才那女孩子说了一句话,她就变成那样了。”
盛延珩心一跳:“什么话?”
陆良皱眉,将女孩子的话一字不漏地重复了一遍:“大姐莫不是经历过这样的事,所以才会想出这么恶毒的法子。”
盛延珩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他一直知道杨珊雯心里有一个秘密,那个秘密就是她厌恶男人的根源。
他猛然抬头问陆良:“那女人口中‘这样的事’是指什么事?”
语气急切得都不像平时的他。
陆良神色谨慎凝重,那张开合的双唇之间缓缓而小心地爆出了两个字:“性侵。”
盛延珩浑身一震,神色剧变。
他脑海里忽然炸出来一个想法,这个想法让他瞬间心胆俱颤,愤恨交加。
他骤然转身,往杨珊雯坐的那辆车走去,没走几步,又转过身来,对陆良说:“既然那个女人这么喜欢挣这种钱,那你就把她塞到钱眼子里去吧。”
陆良神色陡然大变。
他瞪着双眼,想要看清盛延珩的神情,可天太黑,看不清楚,但能听清他语气里冷酷之下隐藏的残忍。
钱眼子里,那不是真的钱眼里,而是一个地方的名字。
那个地方,很少有人知道,但一个女人进入那里,除了做她该做的事,就再也别想逃出来。
倘若想出来,那就只有一种方法——死。
那个女人到底还是贪心了。
盛延珩走到车前,打开后车门,望着将杨永鑫抱在怀里,又把头埋在杨永鑫后背里的杨珊雯,眸色暗暗沉沉,仿似将这黑夜倒映在了里面。
坐在副驾驶的赵特助转头瞧着余晴,笑得温暖:“余晴,你下来,我有话对你说。”
余晴点了点头,她当然瞧见了杨珊雯和盛延珩有些不对劲。
余晴和赵特助下了车,盛延珩坐上去,抱起杨永胜往腿上一放,对驾驶座的莫秘书说道:“莫秘书,开车。”
车发动起来,盛延珩才偏头望着杨珊雯:“你还好吗?”
杨珊雯无话,杨永鑫软萌萌的声音回响在过分安静的车厢里:“妈妈,你怎么在发抖,很冷吗?”
杨珊雯的声音听起来极疲惫脆弱:“嗯,妈妈是有点冷。”
盛延珩心里悠而闪过一丝忧心。
他必须得找点话题让杨珊雯尽快忘记刚才的事情。
“你工作室这段时间怎么样?”
杨珊雯抬起头望着盛延珩,因为坐地近,盛延珩竟能看清杨珊雯眼眸里的纷繁情绪,似怨似恨,似悲似痛。
盛延珩心里忽然犹如密密麻麻的针扎过,疼得不厉害,却很尖锐。
杨珊雯嗤笑一声:“我的工作室早就被房东收回去了,连违约金都如数赔偿了。”
盛延珩一怔:“什么时候的事?”
杨珊雯似乎有些虚脱,说话都没有一丝精神:“就前几天。”她顿了一顿:“不过没关系,我打算回蔚县发展。”
盛延珩一惊:“为什么要回蔚县,等我回去,一切都会回归原位。”
杨珊雯定定地望着他:“盛先生,我不想再承你的情。这次来日本,我本就打算还你人情的。”
盛延珩忽地又抓住杨珊雯的手:“我不需要你还我人情,你也根本没必要还。”
杨珊雯低眸瞧着放在她手上的一只大手,心里顿时泛起了浓浓地厌恶。
这厌恶以不可控的方式一下子蔓延到了满眼满脸。
路上的灯光映在杨珊雯脸上和眼里,那厌恶被盛延珩瞧得清清楚楚,他心里忽然升起一股烦躁。
他犹豫了一会儿,问:“你能不能为了我留下?”
他问的认真又诚挚。
杨珊雯望着望着,忽然头偏到一边,干呕起来。
盛延珩脸色陡然煞白一片。
他放开了杨珊雯的手,望着极速倒退的路灯。
回蔚县也好,等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了,他再接她回来,那时候,想必她也没有那样厌恶他了,至少,不会看见他就想吐。
他对着夜色轻轻地叹了口气,忽然问:“莫秘书,穆晓婉最近在什么地方?”
莫秘书微抬眸,从后视镜里瞧了瞧后座上的盛延珩和杨珊雯:“在兰市。”
“兰市啊。”盛延珩轻笑一声:“杨珊雯,如果明天将证据交到检察院,检察院决定不起诉我,那我就送你回兰市,算是送你最后一程。”
杨珊雯终于停止了干呕,回答地有气无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