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气死我！”华远山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气急败坏地说。
“谁能气到你啊。”张老笑呵呵地说，言下之意，你不气人就不错了。
周克人给华远山泡了杯咖啡。华远山端起咖啡打算喝一口消消气，可是那口气堵在胸口怎么也顺不下去，他又把咖啡放回到桌上。
“我不明白,为什么非要让她来我的组？”
张老压了压手示意华远山稍安勿躁。
“这丫头本领大着呢,你没看钱瑜和宋楠楠都在抢吗？我也是心向着你才把她分给你。你倒好，让整个组的人一起排挤她。”张老摇头,不知该说华远山什么好。
“她找你告状了？”华远山挑眉，脸上不太高兴。
“我倒是想她找我告状,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把她调到别的组。”张老认真地说。
华远山看了站在张老后面的周克人一眼,夏欣欣没说，肯定是周克人说的。
“你好像很欣赏夏欣欣,不会想收她当学生吧？”华远山说的时候一直盯着周克人。
周克人目不斜视，双手垂在身前,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容。
张老和蔼地笑了两声，罢了罢手说道：“我已经是一只脚踏入棺材的人了,还收什么学生,就别误人子弟了。”
张老并非谦虚,看到夏欣欣虚战考的表现,他确实动过培养夏欣欣的念头,可是前段时间屠孟怀将夏欣欣的讲义发给他看过之后，他立刻取消了之前的打算。夏欣欣的知识已经超出他的能力范畴。
人家明显有更厉害的老师，他就不要献丑了。
张老深深看了华远山一眼,华远山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人，虽然没有正式拜在他名下，也算是他半个学生，能力没的说，否则也不会把机皇的发动机项目交给他，只是……
哎……张老无声地叹了口气，咳嗽了几声，手撑着办公椅的扶手准备站起来。周克人上前扶他，他挥手表示不用。
张老走到沙发前，对着华远山招手：“走吧，去看看那小丫头做什么把你气成这样。”
华远山皱着眉，一想到回去又要听到那魔音一般的打铁声，脑仁又开始疼起来。可是张老叫他，他又不能不去。
他心里琢磨，老人家喜欢安静，最讨厌吵吵闹闹，张老一定也受不了打铁声，最好能好好教训夏欣欣一顿，让她明白机研所不是她家，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三人上了电梯，张老在最前面，周克人和华远山在后面，两人对视一眼，华远山搭下眼皮，心情越发烦躁。
电梯到达40楼，门打开的一瞬间，张老就听到了从远处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声音洪亮，好比打雷。
外面都听得这么清楚，里面可想而知，难怪华远山会怎么暴躁。
张老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这个夏欣欣确实挺有趣。
周克人推开40楼的大门，门推开的那一瞬间，比刚刚更响的打铁声穿过大门的缝隙迎面朝他冲过来，吓得他下意识捂耳朵。
“嚯，真够响的。”张老感叹一句，终于知道华远山为什么找他了。
40楼研究员不堪噪音折磨，停下手里的工作，开始给自己设计降噪耳机，造型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将打铁噪音降到最低。
看到张老瘦小的身影出现在40楼时，研究员们吓了一大跳，纷纷站起来。
连张老都惊动了，事情闹大了啊。
夏欣欣敏锐察觉到办公室里的异常，她将工程锤扛在肩上，往门口望去正好对上张老慈祥的目光。
难怪之前感觉不到华远山的气息，原来去顶楼搬救兵去了。
“张老，您要给我做主啊。”夏欣欣丢下锤子，一路小跑跑到张老面前，睁着一双泪眼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张老，眼泪说掉就掉，不带半点过渡。
这要感谢她上一世的积累，才能拥有如此炉火纯青的演技。
张老是位睿智的老者，哪会没看出来夏欣欣在演戏，故意板着一张严肃脸，配合她演戏：“谁欺负你了？”
夏欣欣怯怯地往华远山的方向看了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她的动作已经说明一切。
华远山气得吹胡子瞪眼，为数不多地头发几乎要立起来，夏欣欣竟然恶人先告状，这丫头年纪不大，心机倒挺深。华远山对夏欣欣的厌恶程度又增加一倍。
“我怎么听说，是你在办公室打铁，吵得大家没办法工作？”张老招手，周克人抬了把椅子过来让他老人家坐下。
面对张老的质问夏欣欣并没有惊慌，而是面朝张老抹了一把眼泪抽泣了两声，哽咽着说：“我知道，我不招人喜欢，进入40楼之后，我一直努力想要融入这个大家庭。”
“虽然我是实习生，但实习生就该被人欺负吗？教授就能随意践踏实习生的尊严吗？在使用相同原材料的情况下，将东炎2号的发动机性能提升20%，您觉得我一个实习生能做到吗？我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想到一些方法，结果刚开始探索，教授就嫌我吵。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他满意。”
“教授您告诉我，我按照您的吩咐做还不行吗？”夏欣欣双眼泛红，强忍住泪水故作坚强的模样，真是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女人的眼泪是武器，该用的时候就得用，用好了事半功倍。
这是夏欣欣的师尊从小教导她的道理，她一直铭记于心。
这一哭，获得了不少人的同情。
大约想起她这段时间的遭遇，于东的眼睛也跟着红了。
夏欣欣抹完眼泪，发现张老正笑吟吟地看着她，那样子似乎再说——行了，别哭了。少在我面前演戏，我看过的戏精比你吃过的盐还多。
她把头转向无人的一边，吐吐舌头，又转了回来。她知道刚刚一下说太多，现在不宜再说话，低着头默默抽泣。
夏欣欣倒是不担心张老会拆穿她，他看她的眼神并没有责怪，更多像看自家调皮的熊孙女一样，慈祥中带着几分宠溺，而且张老将她安排到华远山这组应该别有目的，不会让她这么快离开。
想到这里夏欣欣用余光瞥了一眼华远山，随后又移到后面的周克人身上。
夏仙子是在鱼蛇混杂的修真界长大的，修士的世界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她可不是不谙世事单纯可爱的大学生，想套路她，没那么容易。
华远山被她气到了，头转向一边不想说话。其实他也知道给夏欣欣的任务很过分，别说然一个大学都没毕业的年轻人，就是让工作多年，有着卓越技术的高级研究员，甚至他自己也未必能改装出来。
就像大家说得那样，这根本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
无论夏欣欣多么努力，最后的结果都一样。
至于他为什么要用这样的任务考验夏欣欣……
华远山皱眉，眉心的“川”字纹皱得更深了。
40楼出现短暂的安静，这对听了一下午打铁声音的研究员们来说，这份安静难能可贵，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