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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28章(1 / 2)


陈鹤文平时话不多,此刻得了助理的话,也没有多问,只是低头一边往车上走,一边告诉他:“等会儿给老秦去个电话,让他联系天合的人,明天让这个演员来试‘周廉’的镜。”

助理亦步亦趋地跟着,听见这话显然有些意外,思考一瞬,轻咳两声,难得多嘴问了句:“您是说,您想让刚才这个年轻人来演‘周廉’的角色?”

陈鹤文打开门上车,脱下脖子上的围巾,侧脸看过去:“怎么,你有意见?”

助理在陈鹤文身边工作十几年了,从来没有干涉过他挑选演员的事,接下递过来的围巾,只是摆手解释到:“我哪里能有什么看法,只不过,锦和那边不是前几天才和您聊过,说是想让尧群试一试这个角色么。”

他这话表达得含蓄,其实,言下之意,便是锦和那边想要将人定下来的意思。

陈鹤文“啧”上一声,脸色往下垮去,眉头便立即皱了起来。

他这两年身体不好,一直没开过电影,上半年得到《三盏》的剧本,觉得不错,就选了几家有过合作经验的投资方,在上半年重新出了山。

男女主角那边定的倒是颇为顺利,后续资源和宣发也没出什么大问题,只唯独这个男三‘周廉’的演员,要不是资本博弈未果,要不就是陈鹤文本人要求没达标,也不知怎么的,一直就没能定下来。

陈鹤文年轻时追求名利,装作低调谦逊,为票房做过不少妥协,如今年纪渐长,人生所求俱已达到顶峰,别无乐趣,便开始崇尚曲高和寡的意境,总想着拍一些不被普罗大众追捧的生涩作品来。

他听了助理的话,倒是不急着反驳,只是往座椅上一靠,很是不以为意地嗤笑道:“我陈鹤文的电影还不至于用不了一个自己想用的演员。尧群这个小孩儿,演技我看了,还算过得去,但长相毕竟差了点儿意思,周廉的艺术性,他可演不出来。”

电影之所以能被称为艺术,就是总能有一些跳脱世俗之外的意象表达,主角建定基调,配角服从品质。

周廉在《三盏》里,就是这样一个典型为艺术品质服务的角色。

他的整体设定是十分明显反派化的,在现有道德的框架体系下,可以说是一个再纯粹不过“恶”的代名词,想要将这种人物的纯粹表现得具有艺术性,那么饰演他的演员,势必就得有一张让人信服且无法取舍的脸。

因为在电影艺术的表达形式里,如果不能将完美撕开,那么你就得将腐烂缝合。

观众会因为道德的底线而唾弃“恶”的出生,也会因为欲望的真实而怜悯“恶”的死亡,一切脱离轨道的不善良,以这种精神拉扯的方式表达得鲜血淋漓,人性思考之后,便有了脱离平庸世界的艺术存在的意义。

而杨子规,恰好就有这样的一张脸,他可以隐藏在镜头的阴暗里,也可以游离在人性的理智之外,他是诱惑,是光亮的侧面,让你憎恨,让你厌恶,也让你痛心。

杨子规并不知道自己因为一个侧脸入了陈鹤文的眼。

回到剧组宾馆的时候,时间已经将近十一点,他晚上出门时穿得不多,又在医院风口站了许久,这会儿似乎有些感冒,脑子发热,咽喉里便隐隐生出了一股干哑的疼痛。

赵晓年自打从刘泽豪床上下来,心里便一直忐忑不安着。

她独自在杨子规门外徘徊了许久,直到他只身回来,她才终于迈步向前,扯了扯头上的羽绒服大帽,小声问到:“杨哥,你晚上去哪儿了?”

杨子规伸手掏出房卡,没有回答她的意思,他也不准备让赵晓年进自己的房间,站在门外,只是垂目开口道:“你有什么事?”

赵晓年是小城市里出来的,家里没什么背景,因为长得好看,还没毕业便被刘泽豪包下。

进了剧组,杨子规是第一个和她说话的人,即便赵晓年知道这人对自己只存了些利用的心思,但少女情意向来没有道理,胡思乱想之下,她深情款款,辗转反侧以后,便管不住了自己那颗毫无作用的真心,“我接到我经济人的电话,她说艺声的老板对我印象特别好,要把田美虞的角色给我。”

杨子规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眨了眨眼睛,沉默一会儿,点头“哦”了一声,“这是好事,这个角色既然给了你,你就好好演。”

赵晓年能感觉到他声音里的疲惫,但依然不舍得离开,左右看看,有些坐立不安地轻声说:“但是刘泽豪特别不高兴,他让我退组,我觉得他好像对林小姐有些意见,我现在很乱,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杨子规挑了挑眉毛,觉得挺没意思的:“你为什么觉得我能替你做决定?刘泽豪是包养你的人,你应该比我们任何人都了解他。”

赵晓年虽然一直知道,杨子规这人看着眉清目秀,其实对谁都挺冷淡,但这会儿听见杨子规这样毫不留情的一句话,还是往下一缩脖子,忍不住红了眼睛,抽泣着回答:“我想演,我不想一直当他的情妇,他不是个好人。”

杨子规向来讨厌女人的眼泪,特别是这种矫揉造作的,揉了揉眼睛,就低声告诉她:“既然想演,那就演。你应该也是专业的演员了,不要把个人情绪带进工作里,万事朝前看,顾虑太多只是庸人自扰。”

他话说得委婉,其实归根结底,就是希望赵晓年能够不要把心思光放在男男女女的私情方面,也对角色负一负责,摆出一个演员的专业性,不至于拖了剧组的后腿。

他两的角色毕竟有些个人感情的戏份,杨子规当初为了拖刘泽豪下水与赵晓年搭话,全然没想到这人会对自己心生暧昧,这会儿被她这么纠缠一番,心里的厌烦都差点没摆在脸上了。

赵晓年对此浑然不觉,她还以为杨子规这是在关心自己,眼睛一亮,心里那些个小心思便又重新燃烧起来。

女人有时就是这样可悲,原本来北城之前准备为事业抛弃一切的赵晓年,此时因为杨子规一句意有所指的话,便一股脑忘记了过去的那些豪言壮志,不仅双目含情,甚至开始以一种小女人的心态期待之后两人的对戏来。

杨子规关上房门,进到浴室,打开花洒,站在热气缭绕的水雾里,眼睛细微颤抖,额头发热,只觉身心疲惫。

他像是在赵晓年的身上看见了一个庸俗愚蠢的自己,一个曾经跃跃欲试踏进这个圈子意气风发的自己。

那些打在他脸上的巴掌,在雾气里变成了刘玫谄媚的笑,变成了赵晓年让他恶心却无法停止的眼泪,最后,变成了林溪笑着递给他的那一张十五万的银行卡。

他没法儿停止想象,就像他没法不去做梦。

愤怒的梦境向来是无能者的宣泄,精神的极度压迫带来灵魂的二次高/潮。

当天晚上,杨子规在梦里成为了赵泽青,他将林溪压在身下,放肆而狠厉地揉弄她的身体,背靠云鹤山庄的那一大片湖,冷眼指向不远处的自己,低声告诉她:“你要是再去看他,我就把你一块一块吃下去。”

林溪笑得妖妖娆娆,伸手搂向他的脖子,她像是说了些什么,也像是没说。

杨子规记不得了,他只觉得醒来之后的黏腻十分操蛋

他心里有一股无法得到开解的沉闷,张牙舞爪,说不出口,也咽不下去。

好在此时刘玫的电话打了进来。

她告诉杨子规,陈鹤文那边来了消息,让他明天去试镜《三盏》的男三,那个他曾经在大学尝试过的角色,周廉。

杨子规是浑身僵硬听完电话的,他坐在剧组摆放杂物的木椅里,手肘撑着膝盖,将一整张脸都放进自己的手掌里,大口吸气,像是要把这段日子四处游离的尼古丁全部排挤出去。

赵晓年那边放了戏,走到他身边坐下,小声问他:“杨哥,我这里不太懂,你能跟我对一对戏么。”

杨子规重新坐起了身子,低头看向赵晓年手里的剧本,起身告诉她:“揣摩角色是一个特别枯燥的过程,在你真正熟悉这个角色之前,我不认为,无意义的对戏对你有任何帮助。”

赵晓年坐在原地,眼睛睁得滚圆。

她能闻到杨子规身上那股子清淡的烟草味道,甚至能看见他刚才蜷缩在手掌里还没完全下去的笑意,她是不受控制地坐过来的,她想找他说话,就像她昨天鬼使神差等在他的房间外,她觉得自己有些癫狂,为了这个人的只言片语,跟入魔似的着了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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