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殿下可以自己读来试试,佛曰净律净心,心即是佛,殿下心中所思所虑,最终还得自己克服。”
屏风后面沉默了片刻,而后响起窸窣的起床声,以及穿衣服和鞋子的声音。
不多时,一个少年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梅幼清抬眼望去:果然如她猜测的那般,对方正是先前那个在佛像后面睡觉的少年。
眼前瞧着,他虽是一脸懊恼不满的神情,但面色却比那日好上许多,看起来没有那么疲倦了。
封云澈这几日因为睡得很好,所以精神好了许多。
自那天在佛堂中第一次见到那个小姑子,便觉得她身上有一种能够让人莫名觉得心安的力量,仿佛看着她,或者听着她的声音,那些困扰他的思绪就会飘远一些,让他得以喘息和休息。
只是这个小姑子明天就要离开皇宫了,若她走了,他便又要饱受失眠之苦了。
封云澈走到她面前,盯着她仔细看了一会儿,问了一个他这几天一直都想问的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元柒。”
梅幼清是顶着“元柒”的名义进宫的,别人问起,自然不能说出她真正的名字。
“元柒,”封云澈念了一遍她的名字,又问,“你是尼姑吗?”
“算是。”
“可你有头发,她们没有头发。”
“师父特意让我留的,算是带发修行。”
“你想还俗吗?”
“还俗做什么?”
“做我的宫女,每天晚上诵经给我听。”
“怕是不行,我一定要回云照庵的。”她的娘亲还在云照庵呢。
“我会给你很多银子。”
“师父教导我们钱财乃身外之物。”
“宫里有很多山珍海味。”
“我吃斋许多年了,闻不得荤腥。”
“那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这个问题叫梅幼清沉默了片刻,才答:“佛曰一切众生,种种幻化,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对方油盐不进,让封云澈很是头疼。
倘若她是普通的姑娘,他大可以让皇后做主,将她收进宫里给他做宫女。可对方是佛门中人,且刚为太后祈福,令太后病情好转。对方若是不愿意,他自然不能将人强行留在宫中。
想到这里,封云澈有些气馁:“你回去吧,今晚不用你诵经了。”
梅幼清听得出他这是在置气,于是道:“明日就要出宫了,今日多诵一会儿也无妨,殿下去歇着吧。”
封云澈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屏风后面走去,步子踏得有些重,不晓得是在气她,还是在气自己。
这一次梅幼清诵了很久,太监才让自己离开。
她不知道,自己刚离开暖阁,那位小殿下就气得踢了被子。
梅幼清不喜欢打听别人的事情,所以直到第二天离开皇宫,她也不知道那位“小殿下”究竟是哪位殿下,叫什么名字。
这也让她在回到云照庵,为元柒讲述她在皇宫中的所见时,一时有些语噎。
“那位小殿下究竟是何人啊?他住在皇后的宫苑中,会不会是太子殿下啊?”元柒问她。
梅幼清思索了一会儿,答:“不曾听说当今圣上立了储君,应该不是太子殿下。”
“不管是不是太子,终归是身份尊贵之人。”元柒嗔了她一句,“我听你描述的样子,似乎对方是想与你结交朋友的,你却连人家的名字都不问。”
梅幼清笑道:“道路不同,会见无期,问名字做什么。”
元柒努了努嘴:“你这般无欲无求的样子,真是比我还像佛门中人。”
“谁说我无欲无求的,我求咱们云照庵香火鼎盛,求我娘亲能够放下忧虑,求你能够早日见到自己的亲生父母,我求的东西可多了……”
提到父母,元柒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说,我的父母会回来找我吗?”
“会的,”梅幼清坚定道,“你父母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才不得已将你放在云照庵门口的……”
就在梅幼清说出这话的两天之后,竟真的有人来云照庵打听,问庵中的人在十年前有没有见过一个女婴,约莫五六个月大,裹着一个绣着海棠花的小被子,怀中还放着一个平安扣玉佩。
那人口中所说的一切,都与元柒一一对上了。
静安师太拿出当初元柒裹的小被子,以及元柒脖子上一直挂着的那个平安扣,仔细打听了对方的身份,这才将元柒叫出来见了那个人。
那人一见元柒,立即激动道:“是了是了,这孩子长得真像她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