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昨儿个尚书府上的人还来过,说最近大奶奶害喜的厉害,败了?胃口,想?夫人过去?陪着说说话,奴婢瞧着夫人与将军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好好呆在一起,便将消息压了?一日。”嬷嬷垂下头,这?事是她擅作主张,就算夫人怨,她也毫无怨言。
白婉儿却似乎是失了?神,坐在梳妆台前,瞧着镜中?自己依旧精致红润的五官,半晌才开口,“收拾下吧,用过早食就去?。”
“好。”嬷嬷这?才拿过木梳,替白婉儿开始梳妆,“今日夫人想?着什?么妆?”
“不着,就这?样就好。”白婉儿看着跟前的胭脂水粉,自从宫里出来,她就没怎么碰过这?些。
嬷嬷愣了?愣,往日里夫人出门即便是素装,也总是会精心的打扮,从未素颜出门过,今儿去?尚书府理应好好收拾才对,嬷嬷虽有疑惑,但也笑着应下了?。
就算不施粉黛,夫人也是好看的。
从将军府出门时,天色比起往日多了?几分暗沉,没有日头照耀,倒也比平日里凉快了?许多。
“若不下雨,记得将茶叶拿出来晾晾,将军回来,刚好可以泡上新茶。”白婉儿一只脚踏在马车前的板凳上,才想?起,回头对嬷嬷嘱咐了?一声?。
“好,夫人放心。”
“马车里我已经备了?伞,翠玉记得多看天色,别让夫人淋了?雨。”嬷嬷看着白婉儿上了?马车,又才对翠玉说道,翠玉对尚书府大奶奶更为熟悉,每回都?是她跟着,嬷嬷只好再三叮嘱她。
“好。”翠玉回头笑的应了?一声?,可表情?里嫌弃嬷嬷的啰嗦之意太过明?显,嬷嬷叹了?一口气,倒也就闭嘴了?。
直到马车走了?一段,瞧见卫温跟了?上去?,嬷嬷才彻底的放了?心。
马车到了?尚书府上,出来接应的是韩诏谕身边的丫头,韩诏谕这?几日没有胃口,吃点东西就想?往外?呕,几番折腾下来,身子骨就瘦了?一圈,坐着就不想?再挪动分毫。
直到瞧见白婉儿走了?进来,韩诏谕脸上才勉强有了?神采,可也不必往日里精神,“盼了?你多久,若不是我这?身子,早就去?将军府上找你了?。”
韩诏谕说着,眼里含了?几分怨色。
“你就是来了?,也不一定能见的到我。”同?样都?是病号,白婉儿走到她跟前,将韩诏谕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端详了?一阵,直到将她瞧的不好意思了?,才被韩诏谕用手指头戳回了?视线。
“瞧什?么呢?这?才多大,能看出来什?么?”韩诏谕脸色微红,一时又想?起了?自己这?几日以来的担忧,“要我说,你家将军就应该将你捆在府上禁足,你竟然能有那个胆子,单枪匹马的勇闯皇宫,还有那本?事弄的人家家破人亡,我之前是不是小看了?咱们婉儿了??”
那宫里的事情?早就传开了?,传出来的消息也是,安王府联合魏王,里应外?合的想?要将白婉儿和宁王置于死地,谁想?到结局来了?个大反转,害人不成,终是害己。
“你这?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不待白婉儿回答,韩诏谕又注意到了?白婉儿手上缠裹的白纱,目露惊讶,传言倒是说的好听,是因为白婉儿运气好,可仔细一想?,能从奸人手里爬出来,定不会是件容易的事。
“无碍,都?快好了?,倒是你瘦了?一圈了?,王公子看着多舍不得。”白婉儿将手缩了?回来,又将话题转移到了?韩诏谕身上。
“这?一屋人就盼着我肚子里的孩子,不舍得又能怎样,横竖苦头是我吃,他每日不痛不痒的几句关心话,又能起到什?么作用。”韩诏谕有了?身孕之后,小脾性就暴露无遗。
白婉儿低头笑了?她一阵,让翠玉拿了?食盒过来,走之前她特?意让厨子做的几样开胃菜,不油不腻,素淡却又不失味儿,韩诏谕难得的伸长了?脖子去?瞧一眼。
“怎的,这?些都?是你做的?”韩诏谕看着她,满脸的不可置信。
“府上厨子做的。”白婉儿笑睨了?她。
“将军府上厨子当真不一样,这?菜的花样儿都?与众不同?。”韩诏谕说着,翠玉已经为她递过来了?筷子,“大奶奶趁着热乎,尝一口吧,夫人担心你饿坏了?,这?些虽不是夫人亲手做的,但也是夫人站在旁边,看着厨子烧的。”
翠玉说完,韩诏谕就来了?兴致,接过筷子吃了?两口,胸口并没有往日不适的感觉,便就每样多夹了?几口。
“你要是能早点来看我多好,我也不至于瘦成这?样。”韩诏谕抱怨了?一句,当着白婉儿的面,扫了?扫自己空荡荡的袖口,看的出来,手腕关节比往日瘦了?不少。
“以后你要是有了?身孕,可别像我这?样没出息,吃什?么吐什?么,遭罪!”韩诏谕一说起来,又没了?胃口,放了?筷子,跟前的丫头赶紧拿来了?温水,韩诏谕抿了?一小口,压住了?胸口的不适,便再也不敢往这?块儿想?了?。
“咱不说这?了?,上回秋闱,白家哥哥考的如何?”韩诏谕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才问了?白婉儿。
“结果还未出来谁知?道,不过哥哥说,发?挥的还不错。”白婉儿从怀里的小口袋里掏出了?一颗酸梅,塞进了?韩诏谕嘴里,“含着吧,舒服一些。”
“还是婉儿贴心。”酸味抵制舌尖,韩诏谕缓和了?许多,“那就好,来年?春季,白家哥哥,同?我家那位,还有我那不争气的哥哥,三人再一块儿去?参加春闱,再一块儿金榜题名,多美?的事儿。”
“这?么说,王公子和韩公子,这?回也发?挥的不错?”白婉儿笑着,无心的问了?一句。
“两人一回来,脸色就给生了?花儿似的,想?必就是好的了?,”韩诏谕问完,却又是皱了?眉头,盯着白婉儿的眼神突然变得愧疚难安,叹了?一口气才说道,“婉儿,以后若是见到我哥哥,就离他远一点,我瞧着他是疯魔了?。”
自打萧霜的亲事没成之后,韩夫人也没有再想?着要攀附什?么高官,里里外?外?给韩文郎介绍了?一波又一波,韩文郎却是一个都?没有瞧上,直到把韩夫人逼急了?,才发?了?一通火,质问他到底想?选个什?么样的神仙回来。
没想?到韩文郎比韩夫人的火气更旺,“当初你若是有如今这?想?法,不去?嫌弃白家,你的儿孙早就满堂了?。”
这?句话可谓是在韩家掀起了?飓风巨浪,谁都?没有料到韩文郎心里对白婉儿还没有放下,上回吃了?那么大的亏,韩夫人如今避白婉儿就似是避瘟神一般,生怕韩家再与她扯上关系,现在倒好,韩文郎自己先提了?人家,还明?摆着的是对白婉儿念念不忘。
一气之下,韩夫人便将韩文郎关在了?屋子里,每日安排一个来相亲,放了?话什?么时候看对眼了?什?么时候才罢休。
算到今日,也有四五日了?。
白婉儿低下头,也没有去?问什?么原因,但韩诏谕说的没错,以后,估计她不会再见他,既然决定放下了?,就应该放下任何人,包括韩文郎。
韩文郎本?性也不坏,否则也不会顶着危险,去?替原主烧了?那些年?的坟纸,白婉儿抿了?一丝浅笑,“下次再见面,你告诉他,我过的很好,让他也好好过吧。”
韩诏谕叹了?一声?,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若是当年?哥哥能有今日的觉悟,事情?断不会弄成这?般难看。
白婉儿陪着韩诏谕聊了?半个时辰,却浑然不知?外?面天色越发?的开始暗沉,直到几声?惊雷传来,屋里的人才开始紧张。
“夫人,咱还是先回吧,看这?模样,估计得落好一阵子。”翠玉走到屋外?瞧了?一眼,外?面乌云密布,眼瞧着马上就是一场大雨,翠玉脸色着急的说道,“等这?阵雨停了?,咱再来看大奶奶。”
“本?想?多留你几日,干脆就在我府上住着,可又怕你家将军着急,即如此,就早些回吧,下次得空了?再过来。”韩诏谕也没有强留,让丫头扶着起身,便要送白婉儿出去?。
“你躺着吧,不用你送。”白婉儿刚拒绝完,见韩诏谕根本?没听自己的,支起了?身子,拿出了?架势要送她,便也随了?她的意。
“都?几日没有下地走动过了?,正好送送你,活泛下身子。”韩诏谕挽着白婉儿的胳膊肘,目光却又盯在了?她的双手上。
“以后可别再一个人去?犯险,人心怎能猜的准,宁王是什?么样的人,外?人不知?,你我又岂能不知??要是有个万一,那可是半点退路都?没有的,你呀,聪明?归聪明?,做事之前你也得为自己留条后路,你家萧将军,一句话就能省了?你多少事,你要是不想?去?宫里,就是太后宣,那也能寻个由头不去?。”韩诏谕一想?起适才从她口里听到的那些,心肝子都?在颤抖,若是真要有个万一,她怎么办,萧靖琛就算能容得下她不干净的身子,可依白婉儿性子,她又能若无其事的过日子?人言可畏,光是唾沫星子就能淹死她。
“好。”白婉儿听着她念叨,也没有去?反驳,似乎一有了?身孕之后,韩诏谕的话比往日更啰嗦了?。
韩诏谕的意思,她明?白,萧靖琛对自己,从前她不知?道,但经过了?这?次,他逼着皇上为自己讨回公道一事来看,应当是用了?真情?的,昨夜坐在院子里看星星时,他在自己耳畔说的那句让她陪着他,她也能感受到他说的是真的。
这?一切原本?都?是自己最想?要的结果,可她终究也是个人,人有心就会有想?法,就会被动摇。
用不着韩诏谕说,她也知?道,萧靖琛对她是好的,她如今要做的便是,卸下一身的刺,试着去?向他靠近。
“这?场雨也不知?道要下多久,你家将军若是还没有回来,就派人送把伞去?,人家都?对你这?么好了?,你这?小没良心的,也得好好待人不是?”
“大奶奶这?可就冤枉了?夫人,夫人对将军样样都?细致周到,没一处可挑得出毛病来,送伞这?事自然也用不着大奶奶提醒,夫人自会想?得到。”白婉儿没说话,翠玉倒是替她接了?过来,惹得韩诏谕啧啧两声?,捏了?她圆润的脸蛋儿,“如今胆子大了?,竟敢顶嘴了?,你家小姐什?么都?好,可说不得了??”
“大奶奶都?是有孩子的人了?,怎还是这?性子。”翠玉赶紧躲开她几步,以往小姐还是白家大小姐的时候,韩姑娘没少来府上叨扰,一来就喜欢捏自己的脸,都?几年?了?,这?性子还是没改。
打打闹闹了?一阵,也到了?门口,韩诏谕看着白婉儿的神色却是比之前担忧了?几分。
越是知?道她做的无微不至,越是证明?自己的直觉没错,看似她样样都?拎得清,可真正爱一个人时,又怎能事事都?拎得清,谁没点小脾气小情?绪的,哪有那么完美??
徐风夹着点点细雨,开始缓缓落下,翠玉替白婉儿撑着伞,与韩诏谕站在门口处,眺了?一眼阴暗的天色,白婉儿回过身对身旁的韩诏谕说道,“回屋吧,如今你这?身子可不能伤了?风,尚书府上的嫡长孙,金贵得很。”
韩诏谕被她说的又羞涩的戳了?一下她胳膊,“没那么娇贵。”
白婉儿笑了?笑,也没再说话,回头便下了?台阶。
“婉儿。”瞧着白婉儿踏出的背影,韩诏谕收了?脸上的笑,眼里带着担忧和关心,还是忍不住唤了?她一声?。
“嗯。”白婉儿回眸,不明?的睨住她。
“当年?的事,是哥哥对不起你,也是韩家对不起你。”韩诏谕艰难的开口,迟早有一天,这?话都?会说出来。
就算她已经放下了?,但自己还欠她一句致歉,无论如何,韩文郎是她亲哥哥,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若不是哥哥伤她太深,或许她还能如从前那般无所顾忌的爱恨,而不是一个人去?扛着。
“何必过的那么累。”韩诏谕声?音很轻,盯着白婉儿的眼睛,她将自己藏的深,可她依然能区分出,她与之前的差别,以往她看着哥哥时,能与她坐在一块儿,说上一整天关于哥哥的事,如今从她的嘴里,她再也没有听过任何一句关于男子的话,包括萧靖琛。
那宫里是何等凶险的地方,往后若没有个依靠,靠她一人,得有多累?今后若是怀孕生子,她当如何?
还是一个人扛着吗?
“你对我哥......”韩诏谕不确定的问了?一声?。
“不爱了?。”白婉儿目光淡如水,眼睛没有半点波光,嘴角轻扬起的一抹笑,冷艳的不带半点感情?。
从始至终都?没有爱过。
“那将军呢?你爱吗?”韩诏谕向前走近了?一步,追着问道,她从未听她在自己面前提过一句关于萧靖琛的事。
爱一个人不应该这?样的。
白婉儿嘴角的笑缓缓沉下,周遭一片安静,只余雨点子打在油纸伞上‘啪嗒’的寂寥空荡声?。
白婉儿刚走不久,萧靖琛便从宫里赶了?回来,只是与离开时的不一样,整个府上都?在陷入了?紧张待命之中?,当一身戎装铁甲披身的萧靖琛出现在院子里时,嬷嬷心里‘咯噔’一声?,僵住在原地,硬是没反应过来。
这?是要去?打仗了??
“夫人呢?”萧靖琛没有在院里看到白婉儿的人影,眼里显出了?几分急切,蹙眉问道。
“夫人今日去?尚书府见大奶奶,这?会子怕是才刚到。”嬷嬷反应过来,也急了?,怪自己怎么就提了?尚书府的事,这?节骨眼下,将军要去?出征,夫人没能送一程,那该如何是好。
“奴婢这?就派人去?接。”嬷嬷说着就急急忙忙地往外?走。
“我过去?。”还未等嬷嬷的人走出去?,萧靖琛几个大步跨出了?院子,骑上马背前对卫温说了?一声?,“先点兵,我随后就到。”
马蹄声?从将军府前的巷子里传出,朝着尚书府的方向一路疾驰。
一个时辰前,皇上收到了?急报,辽国已举兵,不出半月就会到达边界。
早已习惯了?来去?洒脱,可当萧靖琛从宫里出来的那一刻,脑子里只有白婉儿娇媚的笑脸。
比起以往的洒脱,这?一次明?显有了?让他犹豫的牵挂,迎着巷口呼啸而来的风,萧靖琛的战靴紧紧夹裹着马肚,脸色凌厉眉头染了?几分焦急,就算走,他也要告诉她一声?,等着他。
等他归来。
作者有话要说:日万,肝脑涂地,跃跃拼了。么么我的小可爱小天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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