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高?鹤洲愤怒地在案上撂下了酒盏,陆之?昀凉薄的?眸子也随着他的?动作,往下移了几分。
高?鹤洲今日难能话多,在此之?前,就同陆之?昀把他同那外室的?恩恩怨怨从头到尾地讲了一遍。
陆之?昀缄默地听着,只在高?鹤洲讲话的?间隙中,淡淡地插了一句:“日后同女人有关?的?事,你是得小心?谨慎些了。”
陆之?昀虽然没说什么宽慰的?话,但是高?鹤洲却也不需要陆之?昀说些什么,他只是这样沉默地听着,对他来说便是足矣。
想来这事也是有意思,百事缠身的?首辅大人竟还能抽出空子来听他讲讲情?史,一般人可享受不到这种待遇。
高?鹤洲复又持起了酒盏,这时,天边突然传来了数道震耳的?雷声。
他刚要开口再?同陆之?昀讲讲他家的?那位悍妻,却见陆之?昀已然将乌纱帽戴在了头上,随即便站起了身道:“时辰不早了,我得归府了。”
高?鹤洲见陆之?昀冷峻的?面容似在强抑着淡淡的?焦急,不免觉得有些奇怪,便不解地问道:“英亲王这个老货好不容易死了,你也能松快松快了,怎么这么早就要回?去?”
陆之?昀无声地睨了高?鹤洲一眼,没再?搭他的?腔。
看着他离开时的?高?大背影,待又独酌了一盏醇酒后,高?鹤洲自嘲一笑?。
得,他是情?场失意,陆之?昀却是新婚燕尔。
这么急,一定是回?家陪那位怕雨的?柔弱美人去了。
***
沈沅依稀记得,前世?京师的?秋日,便总会?连绵不绝地下雨。
现下这雷声已经暂歇了,只是雨势还有些滂沱。
她从云蔚轩处回?来后,便坐在了漪蝶厅的?圈椅处,不敢再?轻举妄动。
若说原先她逢上雨日时,怕虽是怕的?,却没有现在这么急切和?担忧。
现在的?她更担心?的?,是肚子里的?孩子。
沈沅只让碧梧留在了厅内伺候着,她半阖着美目,亦用拇指不断地摩挲着腕上的?银镯,心?中不断地祈祷着,希望这场雨赶紧下完,不要再?让她的?孩子跟着她一同受苦。
就在她觉得自己就要撑不住了时,纤瘦的?肩头却是突地一重。
随即,心?前那阵难言的?悸颤和?刺痛,也于倏然间,消弭不见。
沈沅缓缓地睁开了水眸。
却见陆之?昀已经站在了她的?身侧,正不发一言地垂首看着她。
男人峻整的?官服也被雨水淋湿了大片,其?上刺目的?绯色也变得黯淡了几分。
“官人……”
见他淋了雨,沈沅刚要开口询问,却被陆之?昀拦腰抱了起来,他结实的?臂膀小心?地担着她的?腿弯,另一只臂膀则搂护着她不堪一握的?纤腰,将她牢牢地护在了怀里。
她微阔着眼眸,仰面看着陆之?昀英俊又冷峻的?面容。
许是意识到了沈沅正盯着他看,陆之?昀便微微垂眸,只低声同她讲了句:“抱着你回?室躺一会?儿。”
沈沅眨了几下眼,并没有回?复他。
心?中却突然冉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
她在怀了身子后,人也明显比从前更柔弱易碎了。
陆之?昀的?体魄太过强壮高?大,有时他躺在她的?身侧,她都害怕他翻身后会?压到她、伤到她的?孩子。
就连他攥她胳膊时,沈沅都有些害怕他会?在无意间将她那手腕给拧断。
可今日男人那双结实虬劲的?臂膀在担住她的?腿弯时,沈沅的?心?中却突地没了那些惧怕。
反是在他的?怀中,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被保护、甚至是被呵护的?感觉。
***
康平伯府。
自沈沅成婚后,陆谌便大病了一场,卢氏命伯府的?下人往朝中递了假,让他在府中好好地修养了近一月的?时日。
今日陆谌终于恢复了过来,也没再?耽搁公事,下朝后便在通政使司将近来京师百姓的?陈情?进言整理了一番,他身为通政使司的?参议,需要将民间的?疾苦及时向上呈递。(1)
下朝归来后,陆谌原本想独自在书房中思忖心?事,卢氏却让小厮将他唤到了身旁。
通政使司的?参议是祈朝的?正五品官员,故而陆谌归府时,还穿着那身绣有白鹇补子的?青色官服,发上戴的?,也是很显儒雅的?绞织漆纱幞头。
卢氏看着儿子的?样貌虽依旧是颀身秀目般的?清俊,但是人明显是比一月前瘦了太多,不免还有些心?疼。
陆谌进室后,问道:“母亲唤儿子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卢氏坐在罗汉床处,叹了口气道:“你五婶适才差人往伯府递了张请帖,老太太想在中秋节的?那日置办一场宴事,你虽然同公府分了家,但毕竟还是陆家的?子孙,那日自是要去韶园参宴的?。”
听到了五婶这两个字,陆谌的?眉头蹙了几分,心?口也下意识地泛起了难言的?刺痛。
五婶?
沈沅成了他的?五婶?
陆谌强抑着想要冷笑?的?冲动,用手捂住了心?口,另一手则从紫檀小案上持起了那张宴贴。
上面书着娟秀的?蝇头小字,笔迹他亦很熟悉。
这张请帖,是沈沅亲自写的?。
陆谌紧紧地捏住了这张宴贴,淡淡地颔了颔首。
卢氏瞧见儿子这样,也突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不该在陆谌的?面前提起沈沅的?。
那日陆谌在侯府晕倒了后,卢氏便隐隐觉得,这小子的?心?里应该还是放不下沈家的?那个嫡女的?,这才受了刺激,大病一场。
其?实卢氏的?心?里也不太爽利,因?为沈沅原本是要成为她儿媳的?人,却没成想,她竟是成了同她一个辈的?弟妹。
而且嫁的?那个人还是陆家的?家主?,陆之?昀。
如此的?身份转圜,也让卢氏缓了好久才接受了现实。
不过沈沅这丫头还真有本事,寇氏可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没想到她进公府才一个月,就能亲自置办宴事了。
从前她还真是小瞧了沈沅了。
卢氏见陆谌的?情?绪看样子是平复了许多,便又探寻似地问道:“儿啊,你要是心?里还有疙瘩,娘便让人同你五叔说一声,中秋那日你便在伯府好好地休息,不用偏要去参宴的?。”
陆谌的?眸色微郁,在卢氏宽慰他后,却是沉重地摇了摇首,回?道:“娘,我会?去参宴的?。”
若不是逢上这场宴事,陆谌是很难有机会?见到沈沅的?。
现在陆谌很想知道,沈沅嫁给陆之?昀后,到底过得好不好?
事情?难道就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沅儿她根本就不喜欢他的?五叔啊……
五叔大了她那么多,性情?还那般的?强势冷肃,而沅儿又是那么柔弱的?女子。
陆谌总觉得,沈沅一定是畏惧陆之?昀的?,她嫁给陆之?昀,也不会?过得很幸福。
甚至他还存了个自私的?想法。
如果他能在宴上看见沈沅流露了戚色,那便证明沈沅她过得并不好。
如果她过得不好,那他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让沈沅回?到自己的?身边。
***
绮窗漏影,月华如绸。
沈沅近来的?肚子比一月前大了些,虽说被褙子或是马面裙罩着时看不出来什么,但是一旦褪下那些繁复的?衣物,只穿着一件薄薄的?亵衣,那微隆着的?小腹看着就很明显了。
但是她今日并未寻到机会?去问陆之?昀,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将这孩子的?消息透给公府的?人。
陆之?昀躺在她的?身侧,他呼吸沉沉,看样子是已经睡下了。
沈沅总觉得今夜还是要下雨,这一下起雨来,若是不跟陆之?昀接触,那她定是还会?犯心?疾的?。
她自己一个人难受不打紧,但是却不能委屈了肚子里的?孩子。
故而沈沅便小心?地用手撑了撑床面,待坐起了身后,便屏着呼吸小心?地观察了一番。
沈沅眨了几下眼,亦觉得陆之?昀的?身量是真的?很大,他一个人就占据了这拔步床上的?绝大部分的?面积。
她若躺在他的?身上,都能将他当成个小床来睡了。
隔着幽微的?月色,沈沅见陆之?昀平躺着,他半敞着衣襟,隐约可见其?内紧实健硕的?肌理。
他虽然是个文官,但是腹肌却同将军一样,有八块那么多。
思及此,沈沅垂了垂眼眸,还是没寻到合适的?落手点。
她先小心?地用指碰了碰男人的?大手,想着不行就将手搭在他的?手背上,可又觉得如果她睡实后,这种姿势容易接触不到他,她还是会?被心?疾给扰醒。
要不然,她还是抱着他的?胳膊睡吧。
沈沅在心?中落定了主?意,刚要动作小心?地再?度躺下。
却见陆之?昀便同一座连势拔起的?高?山似的?,蓦地便从床上坐了起来。
沈沅的?心?中一惊,忙抱着衾被往后退了数寸,防备似的?便要离开陆之?昀些许的?距离。
男人身姿挺拔的?坐定后,指骨分明的?大手也随意地垂在了膝处。
他十三岁那年?便参了军,那时便养成了一个习惯,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能很快入睡,但是却又同寻常的?武者一样,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警觉性。
适才沈沅起了身,她碰了他的?手,还曾尝试着将那只纤软的?玉足搭在他的?腿上,陆之?昀早便被她弄得那些窸窸窣窣的?动静给扰醒了。
沈沅面露了几分赧然,只软声致歉道:“妾身扰了官人休息了......”
陆之?昀眸色深邃地看着夜中乌发四散的?美人,低沉的?嗓音还透着尚浓的?睡意,无奈地问道:“沈沅,你不好好睡觉,到底想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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