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迟疑间,忽听门里传来一阵急促地咳嗽声,他整个人一惊,立马要推门而入。却听屋里传来慕枫冷峻的声音。
“我?早就说过,李明舟不会一?直对王爷一心一?意,可王爷非但不听,反而觉得是我在恶意中伤他。后宫佳丽三千,无数美人围绕在他身边,他又?凭什么对一个日渐年长,青春不复,满身伤痛的你痴心不改?”
屋里的咳嗽声渐熄,顾铮的声音听起来很沙哑,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苦涩:“他是皇帝,有些时候身不由己。你不要责怪他,本就是一点小事,何至于此。”
“小事?晋王殿下现如今的脾气这么好?那倒不如说,是王爷把他宠坏了,让他不知道人情冷暖,总以为世界是明亮的,可实际上,只有他一?个人站在光亮里。而我?们所有人,都在为了巩固他的权力,夜以继日,呕心沥血。可李明舟却还是辜负了你的一?片真心。”
顿了顿,慕枫的声音陡然提高,一?拍桌面,冷声道:“对李家的人而言,是不是得到的东西,就不珍贵了?李氏的江山,跟你姓顾的有什么关系?难道你想把命都送出去么?”
紧接着,屋里长时间的沉默。李明舟手脚俱冷,抬起的手终是放了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稀里糊涂回到皇宫的,好像自己做任何事情都不对。
本以为当了皇帝之后,就能和皇叔相亲相爱,恩爱一生。可挡在他们中间的,不仅是江山社稷,还有天下黎民百姓。
现如今仅仅是一个季芙,就已经让两个人越走越远,往后余生,要如何携手度过?
李明舟终是率先妥协,自此以后,再也不同?季芙碰面,晚上也不翻其他嫔妃的牌子,一?直借口身体不适。太后也不能逼他再急,只是将长安送去了未央宫。
如此一来,只要李明舟去探望长安,势必就要见到季芙。为了不惹皇叔难过,他便连长安也不探望了。
顾铮却像从未同他生气过,晚上还是会过来。有时候过夜,有时候睡到后半夜才走,李明舟总是圈着他的腰,想告诉他,自己不会辜负他,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说不出口。
这种保证,他说过太多,也许皇叔都不信了。多说无益,他行的事,往往比说的话要重要太多。
而慕枫应该不止一次在顾铮面前放肆指着他的软弱和凉薄,可谁又?知道,李明舟仅仅是觉得季芙身上有太子妃的影子。
除此之外,他对季芙半点心思都没有。但也没什么好解释的,皇叔总是相信他的。
不仅之后,李明舟便顺理成章地册立季芙为皇后,送宝册宝印,长安便寄在她的名下,既是嫡出,又?是长子,身份贵不可言。
李璟倒是并未觉得多有殊荣,反而十分惆怅,生怕长安以后走了自己的老路。即便有幸登上帝位,也不知道要经多少磨难。这个姑且不提。
原本以为事情水到渠成,未曾想到再生波澜。
昨夜,李明舟从尚书房出来,季芙恰好带着宫人经过,两人便顺道一?起去慈宁宫请安。太后一向看重季芙,又?因李明舟膝下只有长安一?个孩子,对子嗣尤其看重。耳提面命了许久,李明舟不胜其烦,又?不好出言顶撞。
说起季芙迟迟未有身孕一?事,便召了太医来诊脉,衣袖一?捋,露出一粒守宫砂,太后的脸色登时沉了下来,就连左右的宫人也纷纷垂下头去,满殿死一样的沉寂。
“皇上,这事你要如何解释?”
“没什么可解释的。”
事到如今,他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说辞,不仅季芙是完璧之身,后宫所有嫔妃都是处子,他一?个也没召过,一?个也没碰过,每次翻牌子,也只是过个形式,就连敬事房日常的记录,也弄虚作假了。
太后气喘得比平时更重,猛然一拍桌面,脸色发青,可又不好当着这么多宫人的面斥责皇帝,只好抬手让所有人退了出去。待殿里空了,才扬手给了季芙一?耳光,怒骂道:“你这个皇后是怎么当?的?皇上身体不适,你竟然半点不知?”
李明舟一?愣,未曾想到太后会动手打人,霍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将?季芙护在身后,沉声道:“这都是朕的旨意,同?她没有关系。皇祖母若是怪罪,只管怪朕便是了。”
“你现在当了皇帝,翅膀硬了,哀家也管不住你了。可你要记住,你是天子,一?言一?行都要为了天下黎民百姓着想!”太后余怒未消,仍旧冷斥道:“你说,你心里到底装的是谁?这么些年了,你一?个人也不碰,到底为的是什么?!”
他为的,只是保全自己的清白,将?身心都留给皇叔一?个人。可这种话,要如何说的出口。
而他偏偏还是个皇帝,注定一?辈子站在绝壁之巅,受万民敬仰。
许久之后,他才低不可闻地吐露真心:“我?只为一?人,虽百死,名声尽毁,万劫不复,亦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