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想到顾婉只是侧了侧身,让跟在旁边的婢女走了上来。
“蒋大人。”苏向晚冲他微微一笑。
蒋流心里头应当是极其愤怒的,他方才一直在想,如果再见到她,一定要杀了苏向晚,了结她的性命,哪怕是在京兆尹府衙里,他也不害怕。
可这会他真的见到人了,心里头百般滋味,唯独就是没有愤怒。
比起杀她,他或许更想做点什么事,拿回一点难以启齿的自尊心。
在去满堂红埋伏苏向晚之前,蒋流一直在想,等抓到了苏向晚,他要做什么。
想了一路,蒋流最后有了答案。
他不是斤斤计较的人,这场争斗他开始就存着拿她来练手的想法,不过是彼此博弈的一场戏局,输了没什么好丢脸的,丢脸的是不认输。
蒋流想着,等抓了苏向晚,只要她肯低头认错,自己就可以高高在上地网开一面,大人不计小人过,放她一马。
那么至少,他并没有输得那么难看。
蒋流不能接受,自己在苏向晚面前,那样狼狈不堪。
“我是来,给蒋大人道歉的。”苏向晚上前,说的十分诚恳,她低着头,姿态低下,看起来,就是认认真真在道歉的模样。
蒋流眉头皱得极深,他瞪着苏向晚:“你又玩什么把戏?”
苏向晚摇了摇头,“我并没有玩什么把戏,只是蒋大人原本是无辜的,被我拉到这个局里,又遭了我多番戏弄,觉得对不住你而已。”
“对不住我?”蒋流笑了一声,他觉得荒唐,“你是来嘲笑我这个手下败将的吗?”
苏向晚无视他的阴阳怪气,只继续道:“大人原先设局埋伏我,是因为觉得我身份卑微,哪怕抓了我也没什么干系,可如果换做是顾婉,顺昌侯府的大小姐,大人就绝对不会这么做了,对吗?大人跟我交手,太过依赖于你本来的权势,这才是你输我的地方,而其实……我玩的这些小把戏,虽然对大人有些影响,但只伤皮毫,不伤根基,我拼尽全力,能做到的,也就仅此而已了,大人至今还觉得自己是手下败将吗?”
蒋流真是不懂苏向晚到底要做什么了。
当日也是她先送郝美人来他身边,而后一次又一次的局,她也没有片刻的松懈,交手的过程之中,苏向晚没有留过余地。
而今日,她伙同顾婉,分明可以反咬他一口,让他惹上一身麻烦的时候,她又算了,还跑来认错?
苏向晚看他不发一语,又说道:“大人在京城享有盛名,少年有成,你该做的事,能做的事,应有更多,不应该纠缠于这些无谓的小事,当你因为一件事蒙受了损失,该做的是悬崖勒马,而不是将错就错,我今日来认错,其实也是想同大人和解,大人把心力放在我身上,着实没有必要,再者……我也不能束手就擒,如此纠缠下去,对你我到底都不好。”
蒋流想起方才卓大人跟他说的话。
跟现在苏向晚同她说的,其实意思是差不多的。
都是让他应该把目光放到更广阔的地方,不应该困死在这样无谓的小事之上。
他扪心自问,自己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的容人之量吗?如果今日设计他的人是赵昌陵或者赵容显,他会执着地咬着不放,非要理出个高低结果吗?
答案是不会。
只是因为苏向晚是女的,她身份低微,所以输给她就格外难受。
这根小刺扎在心口,哪怕拔掉了,痊愈了连疤痕都没有,但想起来还是会觉得不舒服。
蒋流觉得自己以后不管走到多么高的地方去,他都会一直记得这种不堪和狼狈。
他在苏向晚面前,永远不能再堂而正之,趾高气昂地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