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之间,她打了个哈欠,再抬头的时候,天际已经有轻微的光亮了。
四周依旧昏暗。
有清浅的微光从敞开的门口洒进来,裹在苏向晚的身上,形成了一道朦胧的光影。
木槿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呼吸微急。
她很顺利地把信送了过去,不过话语里心有余悸:“我把信送过去了,好在我没有掉以轻心,不然方才就被抓住了。”
苏向晚抬起眼来,“被察觉了?”
“豫王殿下在那里,里里外外都是把守的人,还好我跑得快。”
“他……在金玉酒楼?”
“虽然没见到人,可我听到有人在喊王爷,想来八九不离十了,本来还想看看那豫王是如何可怕的模样,没想到还没近两步,他的暗卫就察觉到了,吓得我把信丢了就跑。”
苏向晚眉头一跳。
“你没让他们的人跟上吧?”
“没有,很奇怪,他们没有人出来追我。”木槿对于这点还是很有自信的。
“没有人追你?”
不像赵容显的性子。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担心他们是不是有什么诡计,是以还特地在外头绕多了几圈,所以这才耽搁了些时间。”
眼看着就要天亮了,苏向晚摇摇头。
信送过去了,其他的就不必多想了。
今日是要动手的日子,两人大半夜没有好好安睡,此刻便抓紧时间下去休息着。
第一缕阳光从窗边爬进来,顺势铺在了桌上。
桌上铺着打开的信件,白纸黑字,清楚分明。
字迹娟秀,应是出自女子之手。
写得并不如何规整,想来写信之人,平日应不常动笔。
字形松散却有力,或许还会些拳脚功夫。
或出自送信之人的手。
信中让他静观其变,不要轻易出手,中了他人埋伏,待今日过后,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寥寥几句,感觉得出善意,但想要从中琢磨出更多的信息来,却是不能了。
纸张因为反复地摩挲查看,有些微皱,想来是被翻来覆去看了无数次。
赵容显在桌前,微微出神。
他看了这信已经许久。
而眼下已经天亮了。
永川在外头敲了敲门,出声唤道:“王爷。”
一夜筹谋,所有事安排妥当,就等动手了。
赵容显把目光收回来,乍然如醒过来般,轻声应道:“进来。”
门吱呀推开来,永川走了进来,还端着一小盅泛着香气的牛乳茶。
永川把茶盅放下,看见摊开的信件,顿了一下,这才道:“王爷,可看出什么了吗?”
赵容显终于从桌前起了身。
他站在窗边,看着外头空无一人的巷道,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头绪。
但信件里这样的口吻,让他感觉很熟悉。
这种熟悉,让一贯冷静理智的他陷入了迷茫。
今日是苏向晚要嫁进临王府的日子,她的背叛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可这信里头的阻拦,却让他恍然生出新的希冀来。
就像从前那样,她在筹谋着什么重要的计划,只要过了今天,一切或能真相大白。
或许……
她真的没有背叛他,近来这一切发生的事,都是她在演戏,都是她的计划。
他调动了足够的人手,细致周全地安排好了一切,眼下蓄势待发,却因着这封信的突然到来,一下子搁置下来。
赵容显从来不是犹豫的人。
但若是苏向晚真的已有计划,他的贸然出手,怕是不但坏了她的计划,也要置她于险境之中。
但若不是她呢?
时间并不多了,永川忍不住就道:“王爷既如此在意这信,当时为何不让我们抓人?”
赵容显淡声道:“无谓节外生枝。”
万一真是苏向晚派来送信的人,他的大肆抓捕,引起动荡,说不定要打草惊蛇。
暗地里赵昌陵和赵庆儿的眼线不少。
说话的当,董飞鹏在外头敲了敲门,随后出了声:“王爷,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就等王爷下令,随时可以动手。”
永川也在等赵容显的决定。
王爷从来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
实在是此次扑朔迷离,处处都透着诡异,偏偏还查不出诡异在何处。
这节骨眼上,还有一封莫名的信。
“王爷,信中说的不错,此次定然有诈,轻易出手,恐防要中了埋伏,不若等今日过去,再看情况如何?”
一夜未眠,赵容显的脸色有些发白,思虑悄然覆上眉间。
原本他便是冷硬的模样,现下更是多了几分深沉,整个人犹如伫立在冰霜之中,看得人心凉极了。
已经三月了。
外头生机勃勃,春意浓丽,每一朵绽开的花儿都是最美最艳的姿态,空气湿润温暖,连清晨的阳光,都带着朝气蓬发的灿烂。
然而这一切,好像跟他都没有关系。
底下的人都在等着他的答复,赵容显敛下眉来,终于做了决定。
“暂且不动,静观其变。”
他说完话,又走回了桌边。
那一张薄薄的纸,已经看了无数次,任由他再看无数次,都不会看出什么新的东西来了。
牛乳茶由热渐凉。
他收回目光来,不再看了。
苏向晚,本王——
再信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