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向晚同他走上回廊,一边应道:“今早的时候,蒋玥来了一趟。”
陆君庭就没细问了,只是转而问道:“你现在可是要去什么地方?”
苏向晚看看了连绵幽长的回廊,如实应了:“去见见裴阁主,多谢他这些时日来的照拂。”
有时候聪明也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短短一句话,陆君庭就听出了苏向晚的意思。
心里头沉甸甸的,那些见到苏向晚安然无恙的喜悦,被更深的忧虑取而代之。
“好久不见了,要不要同我坐下来喝杯茶,聊聊天?”苏向晚突然邀约道。
陆君庭看了她一眼。
苏向晚脸上没太大的情绪,她一如既往地让人觉得乐观。
陆君庭从前觉得她天塌下来都可以当被子盖的坚韧,很特别,此下他却有点讨厌这种特别。
如果她不是这样的性子,这会她能娇滴滴地在深闺里头,继续当她锦衣玉食的苏府三小姐,跟苏锦妤周姨娘,二房的尹氏苏兰馨斗得头破血流也不碍事,横竖在苏府里头无人能奈她何。
但她不是这样的性子,或许也不是他喜欢的苏向晚了。
两人在厢房里坐下,屋里暖得很,烧得她的脸颊发红,是那种苍白里头透着病态的红。
陆君庭帮她倒了茶,拿到她的跟前去。
他心思沉重,不过还是一贯地带着笑,“都决定好了?要回去?”
苏向晚把杯子捧在手心,她的手凉,茶水温暖,捧着会舒服些。
苏向晚很直白地道:“如果回去,我只能找的人,只有赵容显。”
陆君庭唇角微扬,“不愿?”
苏向晚摇了摇头,“是怕,我怕他,从一开始就怕他,知道他喜欢我之后,更是怕。”
怕死吗?
其实也不尽然是。
就是慌,她也不知道在慌什么。
“怕自己喜欢他?”陆君庭半开玩笑地出声道。
苏向晚没力气同他开玩笑,只是白了他一眼,“我不会的。”
被莫须有的感情绊住脚步,过着一眼看得到的人生,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变的感情束缚住,没有自己的未来。
她不会。
陆君庭拿着杯子,像晃荡着美酒一样,轻轻晃荡着杯子里的茶水。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不必心有顾忌,我不会拦着你。”
苏向晚就问他:“你我筹谋的女子工坊,还有店铺,都不顺利吧?”
陆君庭惊讶了一下。
的确并不顺利,加之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他也没有调停,是以停滞住了。
“我如今想想,我之前很多想法,都是我太理想化了,把事情想得太容易太顺利,我太想当然了。”
她想要改变女子的地位,希望有很多的女子能有更多的选择,不必永远依附于男人,不止可以依附于男人。
难以实现的原因并非是因为没有机会。
而是在这个时代里,根深蒂固不可撼动的制度和思维。
她要做的那些皮毛,能实现一小部分,但估计还不能引起什么影响,就已经无法立足了。
“我看你好像要哭了一样。”陆君庭忽然打趣道,“想哭就哭一下好了,又不是不让你靠。”
他还作势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所有的事情,都出现了最不好的结果。
如果是他遭遇这样接二连三的打击,估计也未必能承受得住。
苏向晚挑眉笑了,“这是什么值得哭的事吗?”
陆君庭张口欲言,又停下了,“你说的对,不值得。”
他只是觉得,苏向晚心里这么难过,哭出来,心里会好受一些。
可是,她不哭。
她说不值得。
“我听话本,听到感人的故事会哭,我要是看见无家可归的老人小孩流落街头,我也会因为觉得太可怜掉眼泪,有时候情绪崩得太紧,到了一个临界点需要爆发一下,自我纾解,我也会哭。”苏向晚摸着杯子,轻轻地:“你说我难不难过,当然难过,我又不是真的没有心。”
她学着陆君庭的样子,晃了晃茶杯,看着水花荡开似乎颇有兴致的模样。
“但现在我有比哭更重要的事去做,就顾不上难过了。”
陆君庭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苏向晚抬眼看他,眉头轻微蹙起。
他肃起神色,冷静道:“还有其他的办法的,再想一想。”
她就笑了,“怕我被赵容显吃了?”
“苏向晚!”
她明知道他说的不是这个!
苏向晚默默抽回自己的手。
方才被陆君庭抓了这么一下,茶杯里的茶水倒出来些许,洒在桌面的绸布上,晕出来像一朵花一样。
“我知道我该做什么。”
良久,陆君庭终于出了声:“我能帮你,你要做什么都可以,苏向晚,你不用回去!”
苏向晚像听他说玩笑话一样看着他。
陆君庭就道:“只要喜鹊死了,一切就都好了。”
她终于听出陆君庭的认真来了。
他没有开玩笑。
“你知道现在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吗?别说赵庆儿和赵容显的人盯着,光是赵昌陵眼下护着她,你根本就动不了她。”
从剧情里走过来的人,现在喜鹊身上有女主光环。
陆君庭杀不了她的。
“动不动得了,试了才知道。”
烛火摇曳,苏向晚开始被晃得心烦意乱,这会忽然觉得不晃了,不仅不晃,她甚至觉得烛火格外光亮,连带着她的思绪也清晰起来。
“我应该有办法。”
她一字一句地说着,手心因为紧张,微微地出了些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