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天都亮了,还是先回去吧。”香莲对着苏远黛出声,语气里有藏不住的担忧。
空气里四处充盈着焦炭的气息。
火在半夜里就已经灭了,然则门栏桌椅床席,四处都是木头,一烧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哪怕抽调人手极其迅速,整个院落也已经被烧得看不出来本来的样子。
苏远黛里头穿着单衣,外头是随意批起来的斗篷,头发乱糟糟地披在身上,完全不见平日里端庄规矩的模样。
从半夜里听说着火,她一路跑来,鞋子在路上都掉了半只,然则来到的时候还是晚了,火势极大,能把火迅速扑灭,不至于蔓延到其他地方就已然很好了。
至于……
关在里头的人,自然也救不了。
“不急。”苏远黛淡声道。
香莲眉头轻蹙起来,半夜里苏远黛刚赶过来的时候,整个人慌得六神无主,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在得知里头的人已经死了之后,这便重新恢复了冷静。
冷静到看不出半丝异常。
正是如此,香莲才觉得担心。
苏远黛看着又淡然又沉着,可她披头散发不修边幅,非在这里守着,一直到天色大亮,还固执地不肯离开,若说她没问题,肯定是不可能。
“小姐,你在此处守着也无用。”香莲顿了一下,看着掩盖在白布之下,那具已然物是人非的尸体,终于出声道:“人的确是已经死了。”
苏远黛这才正眼瞧她。
那一眼似乎隐了寒芒,刺得香莲忍不住颤了一下。
“你可知道她是个多么狡猾阴险的人,你说她死了,怎么可能?”苏远黛冷声开口,“这一定是她的诡计,不知道是使了什么法子偷天换日,那具烧得根本都看不出样子的尸体,你跟我说是她,你拿出证据来啊。”
“小姐……”
香莲还想劝说什么,却见苏远黛抬起了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
“不必说了,我不想听。”苏远黛出声道。
香莲看了看满院落四处收拾忙上忙下的人,最后还是把想说的话都咽了下去。
“那我去拿些吃食来,大小姐也该吃点东西,别把身子折腾坏了。”
苏远黛漠然,无动于衷,她似乎都懒得开口跟香莲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一群人来来往往地忙活。
香莲没再说什么,转身准备离开。
她才走两步,就见到迎面走过来的“苏向晚”,当下就有了笑意。
“三小姐,你来了。”
香莲认为,三小姐一来,一定能劝说好苏远黛。
苏远黛谁的话都不听,但是唯独愿意听三小姐的话。
尤其是被那个冒牌货顶替了这么久的时间,大小姐没有将她认出来,心有歉疚,现在自然是她说什么就什么。
总而言之,三小姐来了就好了。
“我听说大姐在此处一直守着没有离开,心中担忧,便过来看看。”喜鹊看了看前方站着的苏远黛,眸中显露出几分忧色,“大姐这是怎么了?”
香莲摇摇头,“奴婢也不清楚,她只是说,死的人不是那个顶替三小姐的冒牌货,可仵作明明都来过验尸了,那尸体虽然辨认不出模样,可不管从身形,还有仵作的推据,确确实实就能认出来是她,三小姐或许不知道,那个人惯会做各种别致物件,还会制作指甲上的寇丹,不仅颜色鲜艳,还晶莹透亮,那是京城里独一份的东西,除了她,没人知晓那该怎么做,又该怎么用,那尸体虽然被烧得辨认不出来了,可是看轮廓依稀还能看得出来,那指甲上也确确实实染着特制的蔻丹。”
喜鹊心思绕得飞快。
她的确是打算在夜里动手的,只是东阳公主的探子突然传了消息给她,让她不要妄动,毕竟她另有重要的任务,诛杀苏向晚之事,就由东阳公主的手下负责去办。
后来,半夜里就生了大火。
无声无息起的大火,能伪装成意外,也能烧掉所有的痕迹,下手的确谨慎。
在苏府里头,在她和东阳公主的眼皮子底下,除非有能比之东阳公主的势力,否则根本不可能把苏向晚救走。
而目前朝中能比之东阳公主的人,要不都在皇宫之中,要不就是当朝两个王爷。
赵容显至今并无任何异动,他的人私下过来查探过,看到她安然无恙,自然也就认为苏向晚安然无恙,毕竟现在她就是苏向晚,是以不曾起疑。
赵昌陵,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东阳公主很早之前就在他身边埋了眼线,他要做什么,是不可能瞒得过东阳公主的。
也就是说,苏向晚的确是死了。
苏远黛这会才来猫哭耗子,无非是假惺惺地念起旧情来。
毕竟哪怕养了两年的狗死了,也是要伤下心的。
“我知道了,我去劝一下她,你去备些吃食来。”喜鹊对香莲轻声开口吩咐道。
香莲福了一下身,“奴婢正要去给大小姐拿些吃食,那就麻烦三小姐了。”
喜鹊眼角弯下来,露出和善的笑意,“说什么麻烦呢。”
她说着,朝苏远黛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