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敬自己说,当年是因为下了一盘棋,赢了前阁主,所以得到了听风阁,其实下棋是真的,但赢的人不是他,是当年的阁主,他因为输了棋,把自己卖身给了前阁主,卖给了听风阁,这个其实不难想到,正如他所说,他被拘于此地,画地为牢,很明显是输了才会拘于此地,才会为牢。”
苏向晚方才就觉得裴敬话里半真半假。
如她所想的,画地为牢,能圈住自己的,只有自己。
裴敬如果赢了,又怎么会被圈住,输了才会被圈住,这是正常的逻辑。
“裴敬卖身在听风阁之后,就一直呆在这里,那些下人和婢女都是他当成阁主之后才买进来的,自然问不出什么东西,但他当了阁主之后,有些东西是可以问得到的,比如裴敬的住处。”
“住处有什么问题吗?”问话的是魏雅宁。
“当然有问题,住处是一个人生活之地,但凡生活过,就要留下痕迹,他说自己是几年前来到此地,赢了棋局,得到听风阁,可他更早之前就已经住下了,说明他来到了听风阁之后,经过了再一段时间,才成为了阁主。”
“这只能证明他当年有可能不是赢,而是输了才留下来,并且在听风阁待了一段时间才成为阁主,不能肯定老阁主送给他的东西就是卖身契啊……有没有这东西,我们也都是猜测……”魏雅宁一点点分析着,她感觉自己一团乱麻,什么都想不出来。
“听风阁里头,所有的奴婢下人,都没有卖身契,他们来去自由,是自己想留在这里,才留下来的。”赵昌陵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吐出话来。
“没有卖身契?”魏雅宁吓了一大跳。
苏向晚能理解她的惊讶,卖身契在这里,相当于对于一个奴才的掌控权,没有卖身契束缚着的下人,你永远不能保证他们会不会因为贪图那一星半点的蝇头小利做出些什么事来。
“听风阁此事,应该还有许多外人不知道的内情,但我觉得,是卖身契无疑了,至于裴阁主为什么找不到,估计当年他拿回来,就已经销毁了,那东西已经不存在这个世上了。”赵昌陵慢慢地说。
苏向晚凝眉,没有出声。
赵昌陵见她模样,转而问道:“你觉得呢?”
苏向晚回神过来,摇摇头,“我没有什么想法,目前你说的,或许就是最终答案了。”
她只是觉得,卖身契或许真的存在过,但未必是裴敬要找的东西。
可这个觉得,又没有什么真凭实据的话语来支撑着。
“是或不是,让人把答案送去裴阁主那里,也就清楚了。”
赵昌陵胸有成竹,唤来了人,让人把答案送去给裴敬。
屋里的炭火烧得噼啪响,冒出蒸腾的烟气。
冷倒是不冷了,就是有些异样的干燥窒闷。
赵昌陵在人前是十分和善又好相处的人,魏雅宁面对着他,难得的话都多了一些。
苏向晚一边听着他们聊天,一边喝着茶,心里想着裴敬的这个事。
裴敬是输了棋局,这是肯定的。
他输了棋局,被拘于此地,这也说得通。
“晚晚。”魏雅宁忽然喊她。
苏向晚抽回心神,忙问道:“怎么了?”
“你还在想裴阁主的事吗?”魏雅宁侧头看着她,“我看你从刚才就一直不说话。”
如果是因为赵昌陵的缘故,魏雅宁觉得他言之有物,又极之好相处,一点都没有王爷的架子,应该不至于让人感觉到不自在才是。
她想了一下,还是道:“我始终觉得……”
这话还没说完,敲门声就先响了起来。
外头有个婢女含笑走了进来,十分可亲地出声道:“恭喜几位,我们阁主说你们猜对了答案。”
猜对了!
真是卖身契?
苏向晚都愣了。
赵昌陵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奖品便让这两位小姐决定吧。”
苏向晚跟着道:“雅宁表姐决定吧。”
魏雅宁简直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懵了,她想了一下,才认认真真地问道:“我可以不要奖品吗?我想见见裴阁主。”
哦豁。
原来是裴敬的小迷妹。
苏向晚太熟悉这种眼神了。
她只是没想到魏雅宁也会有“追星”的一面,在万千人群里参与你的活动,在台下遥远地看着你,希望有朝一日能站在你的面前,跟你说一声你好呀,握个手,签个名,这样就很满足了。
粉丝追星,大多真情实感且卑微。
就算是魏府嫡出的小姐,在她的那颗“星”面前,她也会有迷妹的时候啊。
只是她追的星比较特别。
赵昌陵顿了一下,下意识看了苏向晚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那婢女想了想,对魏雅宁道:“奴婢这便回去问问阁主,还请小姐稍等。”
魏雅宁隐含期待又兴奋地点了点头。
尽管她坐得端端正正,还是有喜色从她的眸里透了出来,如果不是赵昌陵在场,苏向晚估计她都坐不住了。
这两刻钟对魏雅宁而言十分漫长。
良久,那个婢女去而折返,对着魏雅宁出声道:“小姐安好,我们阁主请你过去见面。”
魏雅宁怔了许久,这才木木地站了起来。
她好似有点恍惚,苏向晚瞧她抓着手,似乎激动到都有些出冷汗了。
这个角度看着挺新奇的,她的粉丝见她的时候,也有这样的心情吗?
她走出一步,又回头,“那……那他们……”
“阁主只能见一个,不好意思。”那婢女抱歉地笑了笑。
苏向晚其实还真挺想去见一见的,不过赵昌陵也在,她不想被察觉出什么来,而且魏雅宁比她更想见,是以便道:“我在这里等着你回来便是。”
赵昌陵也道:“去吧。”
魏雅宁感激地朝他看了一下,“多谢……我很快回来。”
苏向晚在心里摇摇头,叹了口气。
看赵昌陵,又成功地欺骗了一个无知少女,获得她的好感了。
魏雅宁走后,房间里恢复安静。
苏向晚也没想跟他单独待着,索性就起身道:“那我出去走走,殿下自便。”
她这步子还没跨出去,赵昌陵悠悠地声音就响了起来:“是本王想错了吗?你似乎总是躲着我,就连上次在京兆尹不要我帮忙也是,急忙忙地想跟我划清楚河汉界的样子,我能问一下是为什么吗?”
她真的很不喜欢这种狗血话题。
但是没办法,她要回答,因为她觉得赵昌陵不是敌人,不用撕破脸,她也不像原本的女主那样,可以仗着赵昌陵喜欢,恃宠而骄。
“殿下你没想错,我就是想跟你划清楚河汉界,你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是皇子,我是商女,是你衣服上那点灰尘,是你鞋子上那点泥土,挥一挥也就散去了,自知之明这东西,不是应该有的吗?”
赵昌陵就笑了,“原来你在介意这个。”
苏向晚低头,不想看他。
她现在有点头大,男女主在设定里,只要碰上,就会产生点什么情愫。
虽然她不是原来的女主,不会被影响,可赵昌陵会啊。
“苏向晚,如果本王说我今日来此处,是为了你,你相信吗?”赵昌陵突然开口道。
苏向晚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他。
赵昌陵似乎有些无奈的模样,“本王从未对任何女子上心过,你是第一个,哪怕我不去想你,你的消息也无孔不入,每天都在我耳边响起,让我想躲都躲不了,你总是能让我看到不一样的惊喜,这感觉本王从未有过。”
我天我天我天!
这个告白会不会有点突如其来,太过生硬了。
根本什么前奏都没有,直接就进入主题,连让她躲的机会都没有啊。
你听听这该死的台词,简直就是总裁玛丽苏文风啊。
苏向晚又惊又疑地看他,似乎想把他的皮囊撕扯开,看看里头到底藏了个什么鬼。
“听见本王这些话,有这么可怕吗?”赵昌陵忍不住就道。
苏向晚很干脆又直接地出声:“这些话,对于对殿下完全没有想法的我而言,是真的可怕,不过我可以当没听见过,你也可以当没说过。”
不管是以前,现在,以后,她都没有一点点的喜欢赵昌陵。
赵昌陵却道:“没关系,你眼下不喜欢我,可是来日方长,你从今日开始喜欢我,也还来得及。”
“……”
“你所介意的那些,都不是问题,你只要愿意待在我身边,其他的让我来解决便好。”
“够了够了……”
苏向晚都听不下去了。
她听明白了,这是有一幕女主为了大姐,要跟男主分开的时候,男主说的话。
反正剧情发展到此处,几个重要时刻,都已经以不同方式呈现出来了。
该说的话,还是说了。
“殿下,可以容我出去缓口气吗?”她出声问道。
这种感觉让她很窒息,她不想因为冲动,说出什么比较伤情面的话来。
她毕竟还指望赵昌陵娶苏远黛过门。
苏向晚不为所动的样子,似乎有些刺激赵昌陵。
他脸色沉郁,许久才道:“你出去吧。”
苏向晚毫不犹豫开门就走了。
赵昌陵看着桌上放着的苏向晚的杯子,慢慢将它拿了起来。
余温尚在,烟气淼淼,似乎还带着一丝苏向晚的气息。
可那微弱的气息转瞬即逝,根本来不及抓住就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因为是我,所以不行吗?”
他低低地出了声,手上不自觉地用了几分力。
杯子轻轻地发出了一丝碎裂开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