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我自恃有几分才气,其实还颇不把人放在眼里,那阁主同人下完了棋,赢了一场,收了不少的赌金,其后那阁主同我说,如果我赢他一场,这茶水费就可免了,这可不是扯嘛,我当时茶水都没喝到……不过也是年轻气盛,我便问他,你若输了如何,那阁主就说,把这里送给我。”
苏向晚端详他的神情。
这话里半真半假,他神色自若,又的确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里。
这些苍白的语言从他口中吐出来,都有了鲜明的画像。
让人感觉无比真实。
“后来就像你们看到的这样,我赢了他,他把听风阁给了我。”裴敬摇摇头,“我当年一直觉得是我占了便宜,近来想起这个事,我反倒觉得我自己蠢了,那阁主丢下这烂摊子给我,自己逍遥世界去了,却把我拘在这听风阁里,让我画地为牢,除了守着这里,我就哪里也去不了了。”
下面的人开始起哄。
“阁主真会开玩笑……”
“前阁主可真会看人,他说不定就是看中你能把听风阁发展至今日辉煌才给你的。”
“对啊对啊,那前阁主到底是什么人啊。”
“害呀,阁主也就随便说说,哪有什么人真的下个棋,就把这么大个听风阁拱手让人的,这值多少钱呢。”
“这什么钱不钱的,文人之事,谈钱未免粗鄙。”
“我就粗鄙怎么了,阁主这事也就说来寻个乐子,我自打对听风阁有印象,阁主就一直是他,从来就不知道之前还有一个阁主。”
裴敬听着下面的议论纷纷,慢慢地喝了口茶,也不急着解释。
魏雅宁也在说这事:“晚晚,你觉得这事是真的吗?因为一个棋局,就把听风阁拱手相让了?”
裴敬都有可能是暗杀高手,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苏向晚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从那只言片语之中,只可以听出裴敬对听风阁,有些异样的感情。
起码绝对不是前阁主因为一个简单的赌局,就送给他这样简单。
这世上能圈住自己的,只有自己。
他自己不想走出去,决定守在这里,哪里也不去,这是他自己的决定。
“那些往往听起来很假的事,反而有可能是真的。”魏雅宁又道。
她才说完这句话,裴敬就又出了声。
“多谢大家听我说这陈年旧事,其实今日听风阁茶会,我要同大家一块玩的,正是跟此事有关。”
大家一听他说重点,很快就静了下来,凝神听着。
魏雅宁也仔细了几分。
“人一旦开始老了,记性就总是不好,当年前阁主把这听风阁丢下给我的时候,还给了我一样东西,可我这忘性大的,竟然想不起他给了我什么东西,也忘记我放哪里去了,唯一有印象的,约莫就是在这听风阁的某一个角落里,裴某今日想请大家,帮裴某找出这件东西来,当然,老规矩,找到了东西的人,可以让裴某做一样东西,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东西,什么都行。”
他是巧匠,做出来的东西,是独一份,也头一份。
对这里大多数人说,有着特别的意义。
“阁主,你的意思是,今天是让我们找东西是吗?就在这听风阁里?”有人问他。
裴敬慢慢点头:“不错。”
有人继续问:“那阁主,你要找的这东西,没头没尾的,也不好找啊,是大是小,是活物还是死物,是什么颜色,总有个大概的范围吧。”
不少人也跟着附和,“是啊是啊。”
裴敬摇摇头,有些抱歉地笑了笑:“我若是能记得起来,就不会让你们帮我找了,我连是什么东西都忘了。”
“那……那会不会其实没送过,是阁主你自己记错了,我们这么多人,要找个一天都找不到,最后发现那原来并不存在,可不就白忙活了吗?”
“没记错,确实有这么个东西,哪怕找不到,有人可以帮我找出蛛丝马迹,让我记起是什么东西,那也是可以的。”裴敬又道:“我该说的话,方才都已经说完了,大家若是愿意帮我,我很高兴,若然不参与此次活动,我也欢迎你们在此继续吟诗作对,喝酒作乐。”
那些叫嚣得最响亮的那些,在所有的剧本里都是龙套工具人的存在。
真正的大佬,多数都是默不作声,自己暗暗找线索的。
苏向晚往外头看了几眼,这会已经有不少人开始走动,这里翻翻那里找找的。
可以肯定,这一批也是陪跑的选手。
真正的大佬,现在还不动如山,一会应该就会灵光一闪,从裴敬的话里找出什么线索,进而发掘真相。
苏向晚对裴敬做的那独一份的东西没什么兴趣,但她看魏雅宁很有兴趣的样子,便问她:“你想帮阁主找东西吗?”
魏雅宁看了看她,“就是想想而已,毕竟毫无头绪,无从下手,这也恰恰是我不擅长的东西。”
找线索,推导,然后求证,发掘真相。
魏雅宁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她连那些悬疑的话本子都没怎么看过,这事她有心参与,却无力参与。
“你有兴趣的话,其实我们可以试试,反正找不到的话,也没有什么损失。”苏向晚建议道。
她其实也想找个机会,跟裴敬牵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
最好就是先摸清他的为人性子,看看能不能把他提前收买了,再不然也可以先攀下关系。
这其实是个挺好的契机。
但裴敬说的那个东西,范围太大,涉及面太广了,听风阁这么大,这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每一样都有可能。
裴敬见大家都开始动作起来,又补充了一句:“裴某看见大家如此热情,心里也很高兴,但精力实则有限,不能一一辨认,所以还请大家努力找,用心找,因为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若是找错了,那便不好意思了。”
这个规则其实不难理解。
人这么多,随便找一个东西去,就问是不是,裴敬估计要累成狗。
就是要让大家因为一次的机会,谨慎了又谨慎。
这样可以排除掉许多不相干的麻烦。
魏雅宁想了想,开口问苏向晚:“前阁主跟裴阁主是以棋结缘,那有没有可能,是一副棋子呢?”
苏向晚很快否定,“不是棋子,他们是不是真的以棋结缘还未可知,你方才听见他说了,他说自己年纪大了,忘性也大,说不定这件事都是他记错了,我们不能按照他说的来想,只能说,他话里是藏着提示的。”
而她刚才看到,有一些人,跟魏雅宁一样,也认为是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