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冷吗?”苏向晚看他穿得单薄,都点想打冷颤。
元思颇不屑地扫她一眼:“我又不是你。”
还没到深冬,就穿得这么厚重,一点冻都受不得。
苏向晚很多时候让人觉得她是很娇气的,是该温室里小心翼翼捧起来的姑娘家。
元思在苏府的时候,经常能看她捣鼓乱七八糟的东西,牛奶泡手,鲜花做花露,偶尔还会找些芦荟,青瓜敷脸上,从脸蛋到指甲盖,无一不精细,那精致程度上赶着跟宫里的娘娘也有得一比了。
偏偏她又是极不娇气的,人家姑娘家三步一喘气,终日不是绣花就是读书,她天亮就在自己院子里跑步,挥着手像疯了一样做些奇奇怪怪的动作,扒拉这里扒拉那里上串下跳。
元思跟惯了赵容显,大多时间都在安静和冷清之中度过。
开始的时候在苏府,很是看不惯苏向晚那一套。
她过得……也太快活了些。
今下回到豫王府,就觉得豫王府显得格外冷清,冷清得没有一点人气。
“没想到我还能有踏进来的一天。”元思倒了一杯酒,说出口的话,也带了点自嘲,“还是托你的福。”
酒水又醇又烈,温热了被寒风吹冻的身躯。
元思没有贪喝,喝了一杯,浅尝即止。
他跟赵容显一样,克制在骨子里,已经变成了习惯。
“回来的感觉怎么样?”苏向晚问他。
“没什么感觉。”元思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迟早都要回来的。”
“你那眼神怎么这么奇怪?”苏向晚觉得元思莫名其妙。
说话就说话,还要高深莫测的样子。
不过想想元思也不是第一次莫名其妙了。
他本来就心在曹营心在汉。
元思牙疼一样地皱了一下眉,“你心里清楚,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苏向晚想了想,还是不打算跟他拌嘴,“罢了,今日心情好,不想跟你吵些没意思的。”
“说的我好像想跟你吵一样。”元思回道。
苏向晚当做自己聋了没听见。
她在石桌前坐下,抬头看了看墨色氤氲的天际。
月亮是暖黄色的,黄澄澄地挂在天上,心思也放宽了来。
“嘿,问你个事。”苏向晚又出声。
元思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树枝上悬着了,居高临下地看下来:“什么事?”
“豫王府宴席,有额外备位置的习惯吗?”
她总是觉得,多准备的两个位置是有原因的。
元思还以为她要问什么正经的话,当下表情就有些懵,“你闲得打听这个做什么?”
“无聊,说说话,就随便问问。”苏向晚抬头看他,等他回答。
元思原本不想搭理她,想想还是道:“没有。”
苏向晚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
“所以堂上备了四个位置,也就是说,本来还预算了另外两个人的。”
“那又如何?”
“你如果有什么高兴的事,你会做什么?”
元思想了一下,“不做什么,我没什么高兴的事。”
“……”苏向晚眉头抽搐了一下,“好吧。”
她看向里屋,“顾婉是那种,她自己高兴不能够,还希望周围的人能同她一样高兴的人,你家王爷让人备多了两个位置,那么应该一个是给他的,一个是给顾大人的。”
“如果是你说的这样,他们为何没来?”
“来不来都没关系啊,关键是有这个心啊,哪怕他们不在,但也留了位置,参与到这份喜悦里头来,等于告诉顾婉,自己心意到了,所以你家王爷虽然嘴上说着不管顾婉,其实还是挺照顾她感受的,这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元思白了白眼,“多出来两个位置,你就能胡思乱想出这些来也是不容易。”
“那要不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反正不是你说的那样,我跟在王爷身边多年,我岂会不了解他。”
“正是因为你不了解他,所以你现在才沦落到来当我的护卫。”
“……”元思恨恨地瞪她,“你现在是要跟我比谁更了解王爷吗?”
刚才是谁说不跟他吵没意思的,结果现在又来挑刺了?
“谁跟你比这么幼稚的东西,事实是你本来就不如我了解啊。”
“既然如此,我把吴管家带过来问问,那两个位置怎么回事,一问就能清楚了。”元思正色道。
苏向晚觉得他简直幼稚得没法说了,“没必要,真没必要,我们这不是随便聊聊么,你多大了,还做这么幼稚的事?”
“我乐意!”元思丢下话,一转身跑了个没影,想来是真的找吴管家去了。
苏向晚哑了哑,随后悻悻然地耸了耸肩。
行吧,他高兴就好。
“元思这脾气还真跟赵容显有一拼。”她盯着面前的酒壶,喃喃说道。
此情此景,真该喝上两杯酒……
“什么脾气?”身后冷不防响起一道声音,苏向晚吓了一跳,一个没坐稳,差点没从凳子上跌下去。
她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回头望过去。
赵容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悄无声息地就站在她背后。
苏向晚摸了摸鼻子,心扑通扑通地一阵乱跳。
果然是不能在背后说人的。
她摸了摸鼻子,掩饰自己快溢出天际的心虚,朝他笑道:“殿下……你……你回来啦……”
赵容显敛下眉,平静眸底隐约翻腾起来的微光。
“嗯,回来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应这句话。
在这之前,他不知道“回来”这两个字,听起来那么好听。
原来家里有牵挂是这样的感觉。
——
路好像很长,归来的时间变得格外久远。
心里头像是被什么东西鼓动着,有些急切又焦躁的破土而出。
而后萌芽绽放,铺得满满当当。
“那……哦……对了,你吃了吗?”苏向晚压下尴尬的神色,尽量平和又自然地问他。
赵容显看了看里堂,“刚从宫里回来,还没吃。”
苏向晚松了口气,“顾婉喝醉了,我让人先带她下去休息了,进去吃点东西吧,饿坏了就不好了。”
“都可以。”赵容显点了点头,又问她:“佛跳墙如何?”
苏向晚眼睛微亮起来,“每逢这个时候我都恨我自己为什么不多读点书。”
“这又是何故?佛跳墙同读书有何干系?”
苏向晚忍着笑,“我要是多读点书,我就能信手拈来吟几句诗什么的表达佛跳墙的美味,就不会只能说太好吃,太香了……”
她情绪也不再紧绷着,看他模样,赵容显应该也没听清楚她方才说了什么。
是她自己做贼心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