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手上的鞭子被打飞,虎口还有余震。
她脸色灰白地看向顾砚,声音里有些嘲讽:“来得可真快啊。”
顾砚看了她一眼,只是说:“别闹了,回家。”
他即使是着一身儒雅的宝蓝色便服,也自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语气里更是不容反驳的强势。
顾婉不可置信地看向顾砚:“你不帮着我也便罢了,这苏家姐妹不过商女,你居然帮她们不帮你的亲妹妹!”
“宸安王府的亲事,与你无关。”顾砚的话,一针见血,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了。
“什么叫与我无关!怎么可能与我无关!我喜欢陆君庭,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除了我,没人可以嫁给他!”顾婉大声吼了出来。
顾砚没说话,只是紧抿着唇,眉目不耐。
苏向晚这才出了声:“可是陆君庭不喜欢你,你知道的,顾婉,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有些事也是勉强不来的。”
“哈。”顾婉冷笑了一声。
她一直是倔强又强势的,哪怕她再怎么难过,也绝对不允许自己在大家面前掉下一滴眼泪,让她觉察她的狼狈。
“我勉强不勉强,那是我的事。”顾婉深深吸了一口气,“今日算你们运气好,不过你别以为我会这么算了,我大哥到底是姓顾的,你别以为他会护着你们!”
说完这话,她走到小溪边上,把泡在水里的鞭子捞了回来。
似乎是不解气,她冲着水面甩了下去,激起一阵飞扬的水花来,红裙沾了冰冷的水,衬得她决绝又清冷。
“苏向晚,我们走着瞧!”
顾婉甩下这句话,径自走了。
顾砚没追上去,只是唤道:“邵武。”
苏向晚这才看见不远处停着的马车,样式素朴低调,旁边还跟着几个护卫,也是着便服,可从身姿仪态各方面看来,应是禁军里的人。
邵武走了上来,就听顾砚吩咐道:“跟上去,将大小姐带回顺昌侯府严加看管。”
“是。”邵武得了命令,点了两个护卫,往顾婉的方向追了上去。
“顾大人。”苏远黛上前,本想道谢。
顾砚知道她要说什么,只是道:“你们不必谢我,我也不是为了你们,只是不想我妹妹遭别人算计罢了,宸安王府的事同我们顺昌侯府无关,你们苏府的事也是。”
苏向晚笑了笑道:“山路崎岖,顾大人回去路上,务必小心。”
顾砚一甩袖子,冷声道:“有心了。”
他转身迈步,上了不远处的马车,径自启程离开了。
魏雅宁说不清是惋惜还是担忧,“此事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唯一制得住顾大小姐的也仅有顾大人了,若他能出手相助便好了。”
苏向晚没应,只是道:“先回去吧,今日大家都累了。”
苏远黛看了苏向晚一眼,倒是因着魏雅宁还在,压下了想说的话。
围观的人也走了,除了远远还能看见几架马车的影子,此处便只剩下她们几个。
落日的余晖拉得绵长,将她们的影子扯得一阵恍惚。
红玉和香莲从箱子扯出了绸布,暂且补上了前头的空洞,而后陪着她们上了马车。
马车哒哒地走着,一声一声,附和着心跳,鼓噪跳动着。
走了一小段平静的路,众人的心绪总算有所缓和。
苏远黛才问她:“是你把顾大人找来的?”
时机太赶巧了。
方才苏向晚说顾砚会来的时候,苏远黛还想着只是苏向晚找的一个说辞。
顾砚是侯府出身的世子,现今御前护卫,苏向晚能请得动他,实则让人惊讶。
“顾大人十分疼爱妹妹,他知道了消息怕她出事,一定会来的。”苏向晚慢慢道。
至于怎么传递的消息,因为关于赵容显和元思,苏向晚并没有说出来。
那黑心的大佬拉她共沉沦,逼她上了贼船,一个上清堂就足够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苏远黛毕竟向着赵昌陵,往后若是赵昌陵觉察什么出来,苏远黛也能以不知情的身份,不被她所连累。
苏远黛没有刨根究底地问。
她只是有些莫名惆怅,苏向晚的秘密,好似越来越多。
她看不清的东西,也好似越来越多。
林间十分寂静,冷丝丝的青草气息,从窗帘之间飘了进来。
苏向晚正靠在马车壁上闭目养神,忽然听见林间响起了扑簌簌的声音,好似飞鸟被惊动,拍翅而走,扫得枝桠都躁动起来。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她似被电了一下,立马睁开眼睛来。
苏远黛正靠在垫上休息,也被她惊了一下。
马车陡然又是一个颠簸,苏远黛还心有余悸,以为是顾婉又找上来,连忙高声问道:“怎么了?”
车夫稳了稳马车,忙道:“不好意思,大小姐,是一只野兔子突然串了出来,我一时心急就扯了一下缰绳。”
“野兔子?”苏远黛脸色恢复了一丝气血,似乎觉得自己杯弓蛇影有些好笑,忍不住自嘲道:“一只野兔子也将我吓成这样,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苏向晚脸上不露端倪,跟着笑道:“就应该把那野兔子抓起来,好好教训一顿。”
苏远黛笑了,紧张的情绪瞬间被冲淡了去。
苏向晚跟她随意又说了几句话,马车渐行渐远,终于是无惊无险地回了城中。
在确定了各自的安全之后,魏雅宁同她们分道扬镳,各自归府。
夜色灰蒙蒙地扑了下来。
凉风拂面,吸进来的都是寒意,苏向晚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苏远黛忽然有些疑惑地开了口:“顾大人?”
苏向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顾砚的马车就停在苏府门前不远的槐树下。
灯笼才刚刚亮起,在秋风过摇摇欲坠,忽明忽暗。
他直接朝着苏向晚走了过来,“我有事找你。”
苏远黛很识时务地开口:“我先回府见过祖母,你自己小心。”
苏向晚点了点头,而后随着顾砚,一步步走到被马车挡住的角落里。
夜风把她的头发丝吹到脸颊,有几根黏住了她的嘴唇,苏向晚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地拿手去拂。
她的头发尤其黑亮,在烛光下仿佛透着荧光,顾砚看了她一眼,心里头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感。
如果不是领教过她的手段,就这样天真烂漫的样子,足以骗过所有人,以为她又温柔又纯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