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尚早,两人又在外头逛了一会,这才分道扬镳回了各自府上。
马车穿过熟悉的街口,猛地就停了下来。
苏向晚被劫过一次马车,心有余悸,当下竖起了十二分的防备,立刻就挑开了帘子。
然而没有什么劫匪和歹徒,前头不过跪了一对衣衫褴褛的母子,看着无助得紧。
这一头都是贵人区域,管控得严格,但凡穷苦一些的都要被驱逐开去,毕竟先前也经常出现了当街拦车乞讨或者碰瓷的事情,那些贵人们顾着名声,给了钱又气得牙痒痒,只能去为难京兆尹,最后就有了这个一刀切的法子。
这对母子出现在这里,着实是蹊跷。
她们不是自己来的,而是被人带到这里来的。
这里是回苏府的必经之路,又恰是寂静的巷子里头,不容易让旁人发现,所以这对母子在这里等着的人……
是她。
苏向晚下了马车来。
就近了看,她才觉着有些面熟。
红玉认出来了,“小姐,这不是那日被临王殿下所救的那个孩子吗?”
孩子是当日那个孩子,母亲却不是。
她最先看到带着小孩子的女人,所以先入为主地觉得她们是母子。
但她之前见过这小孩子的母亲,不是眼前这一个。
那天慌张寻找孩子的母亲,虽然穿着麻布衣衫,但十分素净简洁,看着是普通老百姓,但应该生活尚可,没吃过什么苦头。
眼前这个脸色蜡黄,头发脏乱,可见是连澡都多日没洗了,是吃了大苦头的。
她还没开头,那女人就开始哭着对她磕头了,“贵人小姐,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儿子是无辜的,他还这么小,他不能没了娘啊,求贵人小姐你高抬贵手,放了我吧……”
她说着,还一边去压身边的小孩子,让他也对着苏向晚磕头。
那小孩子似是被吓到,将哭不哭的模样,看着可怜极了。
苏向晚简直是一头雾水:“你是他的娘?那我先前见到的那个,又是谁?”
“那是张婆子,平日是来派活儿给我们做的,那日她见我儿子乖,说带他去吃东西,我也就让她带去了,谁知道她带了我儿子走,不肯还回来,还找人想将我扔去井里头。”那女人抹着眼泪,手上还有着伤痕,“我命硬没死得了,就躲了起来,今日有个贵人,把我儿子带回来了,还说我要是想活命,就要跟贵人小姐你说个清楚。”
她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堆,苏向晚大概听懂了她的意思。
临王当日所救的孩童,是被人有预谋地带去那处吃东西的。
那么闹市扰民的那马车,也果然是有预谋地扰民。
“你还知道什么?”苏向晚问她。
那女人摇摇头,“不知道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甚至不知道她的儿子经历了命悬一线的生死一劫,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为什么有人会要杀她。
“你起来吧。”苏向晚道。
虽然不知道是谁把这对母子送过来的,但显然那人想告诉她,这件事里的真相。
一件事情的反常里头,把反常的那些源头掐掉,这里头的蹊跷,也就解开了。
她之所以没怀疑过先前那对母子,是因为她相信,没有一个当娘的,可以狠心到故意把自己的孩子陷入险境,若临王没能及时把人救出来,那个孩子必定会死。
可孩子不是亲生的呢?
那就说得通了。
闹市扰民的马车目的不是真的为了扰民,只是为了迷惑视线,隐藏自己的目标,才闹出这么大动静,而后马车里的人丢下碎银子赔偿,也是担心群情激愤起来,会横生枝节,坏了此次计划。
这马车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制造凉棚的事故,是冲着这预谋安排好的孩子来的。
那么赵昌陵出手相救之举,内里原因就很耐人寻味了。
目前事情的结果是,临王的声望,又更上一层楼。
他是最大的获益者,若说他毫不知情,苏向晚也不相信。
不过她还有一个猜测需要证实。
如果那扰民的马车,最后查出来跟豫王殿下有关。
那么毫无疑问,这就是赵昌陵自导自演,一石二鸟的一出好戏。
那女人带着孩子站了起来,虽然止住了哭声,但眼睛还是不住地往周边看,似惊疑不定。
她很害怕,也很不安。
苏向晚知晓抓她来的人,兴许就躲在哪个角落里监视她。
她开口问道:“谁把你抓到这处来的?”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除了这句话,那女人没有旁的话说了。
苏向晚想着那人既然敢把人送过来,自是不怕这女人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她只是不明白,那人为何要告诉她真相?
她从身上摘了一个荷包,看着沉甸甸的模样。
“这些钱不少,足够你们往后好好过日子,尽快出城去,莫要再出现了。”她把荷包递到那女人手中。
那女人吓了一跳,想拿又不敢拿。
她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银子,这些钱对她的诱惑力,太大了。
荷包到了她的手中,她没有法子推还出去,只是谢道:“谢谢贵人小姐,贵人好心有好报,会有大福气的。”
苏向晚没拦着她,放她离开了。
红玉心中有惑,她想说什么,却见苏向晚转身上了马车,十分干脆。
她急忙跟着上了马车,就听苏向晚道:“等这马车出了巷子,你折回来,看看那女人去了何处。”
荷包里头,加了金粉,足以留下明显的痕迹。
红玉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