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不得是什么意思?”张小喜脑袋很懵。
张福白了他一眼,“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徒弟?半点机灵劲儿都没有,要不是陛下喜欢你那一手绣活儿,连跟长安巷刷马桶的都比不上。蠢东西!”
张小喜喏喏称是,收了心再不敢多言。
然而这些言论却并未就此止住,一个时辰不到就顺着御膳房,一直议论到了太医院,太医院的太医和药童们刚听到些许风声,勤政殿就来了新的圣令。
进门的正是张小喜,刚领了贺珏的命令前来。
“张小宫人来太医院有什么需要?”门口机灵的小药童忙不迭上来问话,勤政殿来的人,自然不比寻常了。
张小喜严肃着脸,道:“奴才不是为自个儿来的,是带了陛下的口谕。陛下想要一些伤药,烦请太医院尽快配齐,好让我带过去。”
正里头苏回春听到陛下二字,朗声问:“小宫人,陛下要什么伤药?”
“是给影卫大人用的,陛下说太医院知道。”
苏回春皱着眉,影卫大人要用的药每三日配齐了送到玄衣司,若是紧急的,自有暗侍卫来领。原先他也暗地里给陛下配了一些备用,但也是在他给陛下请平安脉时,陛下亲口问他要的,还让他不许声张。
“那便快准备吧,苏大人,陛下同影卫大人的情况,你最为熟悉。”旁边有个老太医开口,“既是陛下亲自遣宫人来要,许是急得很,莫要耽搁了。”
苏回春找了前两日看脉的医案,亲自领着身边的药童去抓药,“影卫大人外伤颇多,这个,这个,还有这瓶外敷的……”
苏回春目不斜视,几瞬就点齐了所需,“备好,给那小宫人带走。”
小药童扎好药包,有些踌躇不动。
苏回春问:“怎么了?”
小药童犹疑地开口:“苏大人,要不要备一些这个送过去?”
“哪个?”苏回春见小药童指了角落里几个蓝灰色的药瓶,那是作润滑助兴的脂膏,又有养护肠道的作用,是用来外敷的。早就在这边落灰许久了,平日里苏回春连余光都不多看一眼,小药童一指出,他立时瞪了一眼,“你什么龌蹉心思?”
小药童很委屈,“陛下说伤药,也没指是什么伤,小的听闻影卫大人今日强求陛下回勤政殿,陛下恼了,连午膳都不用,惩治了影卫大人,又要了热水进去。”
“平白要什么热水啊……”最后一句是嘟囔出声的。
但苏回春也听清了,老脸不可避免地一红,“这些后宫逸闻你倒是打听得清楚,本草纲目黄帝内经都背熟了没?”
小药童默默不言。
苏回春想了想,“你去问问那个张小宫人,陛下到底要什么伤药?”
“是。”小药童赶紧去打听,很快又回来,“小宫人说,当时陛下只说了影卫大人要用的,说是苏大人你最清楚,另外还补了一句,要些消肿的膏药。”
“消肿?”苏回春话音在嘴里转了几圈,心思也念了几转,最后冲小药童点点头,“蓝灰色瓶子的那个,拿一瓶送过去吧,然后消肿的……这个白色瓶子的,一并送过去,其他的按我刚才说的。”
傍晚时分,苏回春写了几道方子,让小药童先拿去煎熬,“是羽林卫林大人要用的,煎好温着等羽林卫的人来拿。”
小药童对此司空见惯,宫中有些职司只能指着太医院的小药童帮忙煎药,一来忙得很,比如像玄衣司这般,二来老大三粗的,说不定弄错了哪处或不小心丢了哪味药,还得找回来说太医院的不是。
干脆太医院就专门成立了煎药房,有需要的都可安排药童帮忙。
一个时辰后,小药童回来了,见苏回春还没走,问候了几句。
苏回春收拾东西准备回家,顺路的许太医等在门口催促了几句:“老苏啊,这天都擦黑了,再不回去你嫂子又得念叨我了,每回都等你许久,也不知你这般拼命作甚?”
苏回春答:“伺候陛下,总要尽心些才是。”
许太医笑道:“可不是,正是你这般任劳任怨,才成了陛下身边的红人啊,陛下最信任你。”
两人说着话,苏回春瞅了一眼跟前的小药童,“做什么没精神?羽林卫的人欺负你了?”
“没,不是的……”小药童摇头,叹了口气,“小的方才煎药时,听到烧火处的宫人们议论,只觉得替影卫大人可惜。”
苏回春倒好奇了,“替影卫大人可惜,可惜什么?”
小药童看了一眼苏回春,又看了一眼许太医,许太医道:“小崽子藏藏掖掖,倒教我也好奇了。你且说说看,太医院多少腌臜事都听过了,规矩自然清楚,守口如瓶得很。”
小药童这才开口:“这话烧火处的宫人们还不许我往外传,说是自从影卫大人上回外出回来,进了勤政殿便每回都不大好……”
苏回春皱眉。
小药童继续:“今日午后烧火处进勤政殿收拾,见暖阁里又是血淋淋的,那血不是陛下的,便是影卫大人的。影卫大人自然不敢伤害陛下,他们猜测,陛下莫不是有什么怪癖,竟把影卫大人……“
小药童眼神飘忽,不知该说不该说。
许太医忙道:“天黑路不好走,老苏,走吧。”
苏回春闭紧嘴巴,没应声,小药童更不敢吭声了,许太医瞪了他一眼,又道:“影卫大人掌玄衣司多年,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这辈子都没见过第二个。陛下既钟情于他,他既应了,自有应对之法,这都是陛下房中事。你个小崽子,也莫自作多情,殊不知今日能将陛下从南书房叫回来的,影卫大人是头一个。”
小药童连忙点头,原本这话也是说给苏回春听的。苏回春这人头铁,救死扶伤是第一要务,偶尔也古板愚忠,想不到旁事,若非如此陛下也不会最看重他。
果然苏回春开口反驳:“话虽如此,陛下未免也太过分了些,将人囚在勤政殿任他为所欲为,岂是一个明君所为?难怪那日在玄衣司,靳久夜竟然昏过去,险些丧了命,这才两三日,便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老苏,你还想管到陛下的隐私去?”许太医急道。
苏回春道:“不行!再这般作弄下去,那靳小子岂非没命?他那性格,我替他医治了多少回,岂非不清楚?我这便要到陛下跟前谏言!”
“老苏!”许太医拉住他,“这都什么时辰了,你去作甚?赶紧家走吧。”
苏回春看看外面天色,觉出眼下不妥,遂点了点头,“那行,明日再去。”
许太医无奈得很,只能先将人安抚住,兴许明日便没那么冲动了。
谁料次日一早,刚到太医院就不见苏回春人影,再着人一问,好得很,竟是点了卯就直奔勤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