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拐个弯儿,进了条不甚平坦的小道,又行驶了几分钟,前面渐渐热闹起来,路边是各种摆摊儿的,下雪也挡不住他们热情,卯足劲儿的吆喝,隔着车窗魏寻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糖墩儿’、‘全场五块全场五块’、‘棉被棉被’、‘马甲马甲一个顶俩’……
这里有集会。
薛来把车停下路边:“前面过不去,咱们得走回去。”
东西薛来都提着,魏寻在路边买了个糖墩儿,这是大爷现场做的,糖稀熬好后把串好的山楂串往里面一过,拿出来一转,细细长长的糖线就裹着山楂,成了一个拔丝冰糖葫芦,跟杂耍似的。
魏寻咬了口,特甜。
“喜欢呀?”薛来说,“以后这种集多的是,我们这儿快过年的时候,三六九都有集会。”
这雪不见停,但赶集的人不少,再加上前面这段路有点儿窄,瞬间摩肩擦踵的。
“回家吃,这儿人多,签子再扎你嘴了。”薛来跟在魏寻后面,前面人`流一动不动,全堵这里了。
后面一个大妈一个劲儿推薛来:“欸!小伙子怎么不走了?!”
薛来扭头没看见人,只看见一头红色的小卷卷儿,视线再往下一低,才看见人。大妈白白胖胖的特富态,一看就是个急性子,眉头紧锁,很不耐烦的样子催促着他们快走。
薛来说:“姐姐,我们也想走,前面堵了。”
薛来一口一个‘姐姐’叫得大妈两颊泛红,特羞涩:“哎呀妈呀,这小伙子嘴真甜。”
薛来实在太高了,大妈蹦了两蹦也没看见前面怎么回事儿,遂作罢了。
魏寻忍着笑冲薛来使眼色,学着大妈的语气:“哎呀妈呀,这小伙子真帅!”
薛来一点儿也不谦虚:“光说实话,是不是发现哥越来越有魅力了?”
话没说完,就听见大妈熟悉的声音:“走——你!”
这两个字,每个字都是使劲儿,是咬牙切齿发出来的。
薛来被大妈使劲儿推着,整个人贴着魏寻的后背往前涌,魏寻糖葫芦差点儿黏在前面那个老大爷头上,赶紧举高高才躲过一劫。
大妈在后面坚定不移推着薛来的背,硬是推着前面一叠人挤出了这段拥挤路段,一下子就疏通了人群。
薛来准过身冲大妈竖起大拇指:“您身体真好!”
大妈特自豪说:“那是,五六年的广场舞不是白跳的。”
魏寻乐个不停,薛来说:“你还有脸笑?我被人摸了!不干净了!”
“不干净了爷也要你,”魏寻挑着薛来的下巴,“来给爷笑一个。”
薛来一扭头故作生气状。
魏寻:“不然爷给你乐一个也行!哈哈哈。”
过了拥挤路段,前面就开阔了不少,他们边吃边走,魏寻看见一座石桥,不大却很古朴,这桥有些年头了,上面用红的蓝的喷漆喷着各种小广告。
魏寻跑上去往下看,下面河水流的很急,再远一点儿还有一个人工湖,是死水,已经结冰了。
“这是不是你说的那个桥!”魏寻神情有些激动问薛来。
“你还记得啊?”薛来点点头,有些羞耻。当年都是他瞎编的,三分真七分假。他说他家门口有座桥是真,晚上上面还有小彩灯一闪一闪的特梦幻是假。
“我当然记得啊!你说什么我都记得!”
“是不是没想象中的好?”
“特别好。”魏寻说,“我记得你说这里有钓鱼的,下雨了还打着伞钓鱼,从桥上面看过去花花绿绿的一大片,是你们村的一条风景线。到时候咱们也去钓鱼吧。”
“成啊。我家有鱼竿,冬天也能钓,不过不在这边,在那边,”魏寻大致指了个方向,那块有片林子,“就那儿,到时候我带你去。”
“行。”魏寻有点儿跃跃欲试,“钓鱼我不在行,你可得多教教我。”
走下桥再过一个路口,拐个弯儿,薛来在一座平房前顿住脚步:“到了。”
魏寻面前是两扇锈迹斑斑的红色大铁门,每扇门上面贴着泛黄的门神画像,院墙上面裂着条大大的口子,这种房子魏寻在电视上看过,他原以为只有在那种特贫困的地区才会有这种房子。
薛来忐忑地去看魏寻的反应,就见这年轻人一脸兴奋,眼睛闪闪亮亮的像是有星星:“你家也太酷了!”
这让薛来松了口气。
院门轻轻拢着,魏寻隐隐能听见里面的声音,至少有五六个人,具体说什么听不太清。
他跟着薛来进去,顿觉酒气熏天,还夹杂着一个极其愤怒的男音:“谁特么敢这么说?等着瞧吧!过完年我家就盖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