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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菩提简【02】(1 / 2)


温禾磨磨蹭蹭,挨至玄冰床,顿觉身心俱寒。

那冻骨寒气不知出自玄冰床,还是打魔头体内溢出,再有魔头眸底的一抹危险之色,让人无限压抑,只想逃离。

赫连断冷眼打量眼前故作镇定的小蒜苗,敲在蓝皮册子上的食指,稍顿,“这几日,本君奔波在外,你倒是过得潇洒。”

温禾假笑:“我能耐小,干不了什么大事,唯有一点让自己过得快乐的本事,虽然偶尔干点解压的事,但无伤大雅,无伤大雅。”

偷盗解压,头一次听如此说辞。

赫连断点点头,“你的快乐是否建立在旁人痛苦之上,本君不管,但若建立在本君痛苦之上,本君便不会让你好过。”

“我又怎么了?”温禾忍不住拔声问。

赫连断起身,手里还握着那本蓝皮册子,此刻的他应是怒极,蓝册子被他捏得卷皱,低沉的音调自唇角逸出:“你不用做什么,留在这里,就是个麻烦。”

温禾:“有种放我走啊。”

赫连断捏住温禾的下颌,俯首凑近对方的脸,“你以为本君抓你来是要你来体验魔族风俗,来享乐的?吃鸡偷瓜、煮蛇羹交朋友,还敢敲碎魔阴勇士碑,做凳榻,你是真嫌自己死得慢啊。”

温禾终于晓得魔头的怒点了。

除了见她开心,他就不开心外,她一不小心挪用了他盔下勇士的墓碑。

怪不得堆积角落的那些白石头,形状类似,左右摊着不少纸花,原来是墓碑。

为什么她掘碑的时候,没人提醒她,可恶的白乌跟黑檀也不提醒她,最重要的是那些墓碑上头没字啊。哪里像坟头了?

“那个……没人告诉我,那些石头是墓碑。我以为只是普通的石头。”温禾有点内疚,无论什么物种,掘坟碎碑是她不对了。

“无碍,今夜,被你掘碑的孤魂勇士,会来找你。你当面向他们道歉吧。”

刚好,窗外掠进一阵风,浸了玄冰床的寒气,仿似阴风刮骨。

温禾下意识往人怀里一扑,抱紧对方腰身,“别呀,我怕鬼啊。”

赫连断又一次,猝不及防被轻薄,咬牙:“松手。”

温禾颤着音请求,“你是他们的老大,他们生前听你的,死了也敬你怕你。你替我说说好话,别来找我,我错拉,我愿给他们披麻戴孝重新立碑。”

蒜苗抱他抱得紧,血香阵阵袭来,赫连断舔了下牙尖,不急不缓道:“怕鬼,却不怕本君。”

沉浸在鬼氛围中的温禾,这才清醒过来,被他抱着求助的,可是杀人不眨眼另八荒六界闻风丧胆的大魔头。

温禾松手,调整身形,捏着手心的汗,失态了失态了。

赫连断俯身,凑近温禾的鼻尖,平静的眼眸蕴着风暴,“你果然不怕本君。”

直起身后,赫连断继续道:“看来是本君对你太过仁慈,以至于你让忘了,何为惧怕。”

音罢,墙垣一角开启一道暗门,温禾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一截宽大玄袖,扇进暗门。

随着温禾倒地的一瞬,暗门巨石落下,眼前的光明随石门而降,越缩越小。

直至石门不轻不重的一声触底声响后,缝隙内再窥不见一丝光亮。

温禾从地上爬起,借着暗室壁墙上斜挂的火炬之光,瞧见寸步距离处,摊着敞开的一册书。

定是魔头一道仍进来的,温禾拾起书册,左页精细绘图,右侧篆体小字,只一眼,就不用看了。

因她再熟悉不过,是《赫连氏秘史》第十七章第八回。

讲的是魔头赫连短身边的一位张氏美人,无意间惹怒了魔头,被丢至暗室受罚的故事。

温禾啪得阖上书册,借着壁墙上的依稀火光,朝甬道深处走去。

按书里所载,甬道尽头设拐角,通拐角,豁然开朗,内有酒池肉林,池内泡着几个因常年不举而心生变态,擅以别种手段折磨女人的半阉人。

温禾不信邪,魔头亲自打造书中场景,请了专人来还原?

那么她现在的角色扮演是:张氏美人。

这个美人的结局如何:

张氏美人被关入酒池肉林的暗室,被数名半阉人折磨至疯。

张氏披头散发,浑身鲜血,日里痴痴傻笑,夜里嘶嚎咆哮,身上结了血痂,以残破指甲剥离,继而对着半阉人或痴笑,或抓咬。

因张氏浑身找不到一处完好肌肤,亦精神失常,被半阉人嫌弃,丢入酒池,溺之。

赫连短亲赴暗室,验收成果,走至酒池边,对着浮于池中的死尸,哂笑之。

这一章,穷尽温禾心力,将赫连短的变态残忍、暴戾之相,三两行概括。

连半阉人都无动于衷的残破死尸,竟勾得赫连短的兴致。

赫连短当即扑入酒池,欲与张氏的尸体来一场亲密交流。

浮于酒池中的红袖微动,张氏诈起,迅猛掐拽住赫连短的脖颈,一通抓咬。

张氏美人装疯诈死,指甲里淬了毒,伤了赫连短,后被赫连短一掌掏心致死。

张氏乃赫连短无数美人中,死得最惨最烈,亦是最有骨气的一个。

温禾一面回忆的心惊胆战,一面心底诅咒着魔头,给她这么一个难演的角色。

腕间花铃一闪,幽怨的口气说:“小主,你方才真丢人啊。”

温禾瞬间思及扑到魔头怀中的情景,也不能全怪她情急之下被魔头唬住,丢了仙格。

实则她是真怕鬼,天不怕地不怕,魔头也不怎么怕,就怕鬼。

此事,涉及到温禾的童年阴影。

正是心理承受能力薄弱的五六岁年纪,温禾的外婆去世,举家至乡下守丧。

三更半夜的,睡在她身旁的舅妈,突然发了疯似的掐住温禾的脖颈,拼命摇晃,嘴里说的是些日常鸡毛蒜皮的小事。

什么腌菜缸裂了缝不知道换个新的,家里的电视沙沙响不知道去修,借给隔壁李洪刚的钱什么时候要回来……后来边说边哭,絮叨着一个人走,不甘心,要她一起陪着她走。

倘若只是舅妈梦游发癔症,不至于将温禾吓坏,让小温禾惊悚的是,舅妈掐着她时,用的是外婆的嗓音。

嘶哑,苍老,无力,却又透着声嘶力竭。

小温禾快被掐死时,舅舅赶来,扯开了舅妈。

次日,温禾醒来,听说是外婆上了舅妈的身,将她当成了死去的外公。

自那之后,温禾再不敢回乡下,也再不敢见舅妈。

以至于到后来只要涉及“鬼”字话题,温禾都躲得远远的,哪怕穿到花界成了小花妖,凡听到哪里有幽魂之类的,绝不去凑热闹,恐惧远大于好奇,她亦避而远之。

温禾向花铃解释:“你不懂什么叫心理阴影,那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不能被理性克制,条件反射般的恐惧。”

花铃抱怨着:“有我在,你怕什么鬼,关键时刻,小主你将我忘了,我没有存在感,当然不开心了。”

温禾亲了亲腕口的花铃铛,“祖宗祖宗,怎么会把你忘了呢,眼下你小主我遇到了角色扮演的大麻烦,就靠你了。”

说话间,温禾走过甬道,来到暗室转角。

转出拐角,果然内设酒池肉林,梁上高低起伏,吊着熏红的鹿肉,纹理清晰美观,酒是清甜的枣花酿。

昏昧灯烛间,悬着一架藤秋千。

果然同书里一模一样的陈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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