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后日我沐休,正巧长安兄也有空,到时请长安兄来家一聚。”宋子恒是每逢十日沐休一日,曾长安与他却?不一样,他本来就是家中安排的闲职,混个日子而已,家中也不期望他干出什么事业来,一干同僚也俱是遛狗摸鸡的纨绔子,没甚个上进心,上峰也睁只眼闭只眼,所?以?每日只管去应个卯,事后自个儿想干嘛便干嘛,因此宋子恒才能断定曾长安有空。
苏婉闻言点头:“这都六月份,正巧也该商议分红了?。”
宋子恒笑着轻拍苏婉的背,“娘子睡罢,这些事自有我们去操心。”
又?过了?一日,店里的生?意还未见降温,苏老爹也不知该激动还是该头疼了?,他这几日在提醒掌柜教好伙计,等限量的名头推出来,铁定有人不满,到时伙计的态度须得比平日还好上几分才行,甭管客人如何生?气,都得好声好气的将人安抚好送走。
宋子恒沐休前一日,送了?帖子去给安远侯府,到第二?日,不但曾长安来了?,于衡远竟然也有空过来,笑眯眯的问宋子恒:“听闻子恒有事要问长安,我琢磨着问他倒不如问我。”
曾长安也不卖关子,在一旁开?门见山的道:“我知道你想问铺里的生?意,是表哥的功劳,跟我没关系。”
宋子恒这才问:“不知衡远兄做了?什么?”
于衡远眉目含笑,颇有些春风得意:“你猜?”
这人一开?始还端得一本正经,等刘妈得了?苏婉的吩咐,把宋良辰抱出来后,终于绷不住了?。宋良辰一瞧见于衡远便整个人扑了?上去,倒不是记性好,而是于衡远自从点破了?自个儿的身?份,来这里便不像当初一般穿着简朴低调——其实相对他而言,以?前确实是低调了?。今日穿了?一身?华丽锦袍,更显得眉目如画,如何能不入宋良辰的眼。
曾长安倒在一旁不是滋味:“良辰还记得表兄?”
于衡远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伸手将人抱过来,小家伙搂着于衡远就开?始图口水,笑容灿烂,眼里根本看不到其他人,曾长安先?前还有些不是滋味,这会儿已经为宋子恒点蜡了?,良辰不记得自己没关系,连亲爹都没瞧一眼,果?然有对比才能出幸福感。
不动声色的将曾长安同情的眼神尽收眼底,宋子恒瞥了?那头亲亲热热好像亲父子一般的两人,温和的笑道:“良辰,叫人啊。”
于衡远惊讶的反问:“良辰就会说话了??”
仿佛是回答于衡远的问题,他的话刚落音,小家伙便笑眯眯的冲他张口道:“娘!”
于衡远先?前还笑颜如花的脸,瞬间就黑了?,宋子恒脸色也有些不好,有种搬起?石头来砸自己脚的感觉,不过两人还算淡定,最不淡定的反而是最置身?事外的曾长安,他直接将刚刚含进嘴里的茶全都喷了?出来,撕心裂肺的咳嗽了?好几声,一边咳一边捧腹大笑。
在宋子恒和于衡远幽幽的视线中,曾长安渐渐把笑声收了?,只是仍垂着头忍笑,肩膀都在耸动。他表哥自来骄傲,最讨厌别人说他女气,上回被小家伙的亲娘明晃晃的暗示长得像女子一般漂亮,这回倒好,直接被小家伙当成娘了?,他该说不愧是亲生?的吗?
被小家伙一打岔,等刘妈进来把人抱回去后,于衡远也终于不再端着了?,直接将来龙去脉和盘端出。
事情还要从上次泡温泉说起?,听了?宋子恒的要求,曾长安灵光一现,不但吩咐下人记得每日给宋家送一桶泉水去,另外还要运两桶回宫,孝敬太后和圣人——这法子对别人不好使?,宫里戒备森严,不是什么东西都能送进来的,不过于衡远如今领职协理内务,下面的人正追捧着,运两桶水也就不过是几句话的事。
也正是别人做不了?的事,于衡远做了?,太后感动的忘乎所?以?,拉着圣人就道自个儿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果?然没叫她看走眼,都这般大了?还是一颗赤诚之心,本是圣人给他的赏赐,他自个儿都没享受,便只想着拿回来孝敬他们了?,整个宫里除了?老三,谁还有这样的心意?
圣人不完全赞同太后的话,他还有个四皇子,是心爱的贵妃所?出,自来最得他喜爱,在他眼里老四才是最好的,不过老三也不错,毕竟成年了?,如今又?领了?职,到底比底下的弟弟更稳重些,当然比他上头的两个哥哥更是好了?千万倍。于是外边流传不务正业、不思?进取的三皇子,却?是不声不响的越过两个哥哥,成为圣人心头第二?大得意的儿子,虽然远远比不上四皇子,然年纪小也小的好处,四皇子还没到出宫建府的年龄——贵妃倒是想着让四皇子早两年出宫,也好早日领职,发展自个儿的势力。本来正在积极谋划中,却?被于衡远忽然协理内务的消息震懵了?,老三那个马屁精,曾氏那贱人的手段他学?了?十成十,如今领了?职还在宫里继续住着,她儿子却?出了?宫,每日除了?请安都不便进来见他父皇,如此一来岂不让老三整日在圣人跟前谄媚?万一圣人将老四抛在脑后了?可怎么办?
贵妃正左右不定,恰好圣人一句不舍幼子太早出宫,想再多留两年,贵妃便安心叫儿子继续在宫里住着了?,这正好如了?于衡远的意,四皇子越晚领职,他越能多捞点好处,毕竟圣人在宠老四,也只是把老四当不懂事的孩子,真要有什么事,还是交给他这个常伴身?边的成年儿子更靠谱。
是以?于衡远如今春风得意,因着颇得圣人的信任,前些日子太后千秋,他专门为太后敬上的红酒,连圣人都甚是给面子的喝了?几杯,连赞好几声好酒,可为日后宫中御酒。
也正是因为如此,苏记酒铺的春天来了?。
如此帮苏记,于衡远的解释也很充分:“若非弟妹提醒,我也想不到这茬,如今权当感谢罢了?,你们也别有负担,好生?受着便是。”
在场都是聪明人,于衡远为什么这般做俱心知肚明,有些话不用点破,宋子恒和曾长安都点头笑了?笑,没说话。
于衡远匆匆来了?又?走,走之前还要走了?一件宋良辰的小衣裳,苏婉不明所?以?,当时还好苏太太就在屋里,闻言赶紧起?身?去找了?件小家伙贴身?穿的肚兜,叫刘妈包了?出去,坐下时才给苏婉解惑:“有那一直不孕的,求了?小男娃的衣裳夜里睡时放到枕下,听说这般便容易怀上,还能一举得男。”
苏婉挑眉:“真的有用?”
苏太太戳了?戳她的额头:“你管人家有没有用,于公子都亲口求了?,自然喜爱且相信咱们家良辰,不然谁家孩子的小衣裳不好求?若他家娘子能怀上,是咱们良辰带去的福气,若怀不上,也是他娘子没这个命,你操什么心。”
苏婉点头,心里想苏太太还有些做神棍的天赋,于衡远的“娘子”可不就没这个命,别说儿子,女儿都没生?出一个来。不过即便如此,人家还是稳稳的当了?几十年皇后,未来最尊贵的女人,还轮不到她来同情。
苏老爹和宋有福回来之前,于衡远曾长安他们已经走了?,苏老爹他们有些失望,不过连忙问宋子恒:“曾公子可知咱们家的生?意为何突然这般红火?”
宋子恒点头,组织了?一下语言,半真半假的道:“据说是前几日太后千秋,圣人宴请群臣,席上三皇子为太后献上咱们苏记的红酒,称活血养身?,再适合女子不过,太后甚喜,圣人见状也品了?几口,当着群臣之面言此乃不凡之物,堪为皇家御酒,连圣人对咱家的酒都如此评价,是以?京里的达官贵人都以?喝咱们苏家酒为荣了?。”
“圣……圣人?”宋有福已经震惊的话都不会讲了?,他这辈子接触过最大的官是里正,连村长那般受人尊敬之人,在里正跟前都很有些小心,他们更不敢造次,后来他亲弟弟在京里当了?官,是从六品,他弟弟便一跃而成他接触过最厉害的人,哪知到京里来还见过大哥口中顶尊贵的侯府少爷,侯府少爷对他们一家都很是平易近人,宋有福觉得能与这般人物有所?来往,已经是祖上冒青烟了?,万万没想到,连圣人太后这些活在传说中的人物都喝过他们家酿的酒,还很喜欢的样子,宋有福激动得几乎要晕过去,至于自家的酒成为达官贵人热捧之物,他已经半点没感觉了?。
连圣人与太后都喜欢自家的酒,达官贵人们也喜欢并不稀奇了?。
“三皇子为何进献咱家的酒上去?”苏老爹自诩见过市面,这时顽强把持住,表现得很理智冷静的样子,其实已经不淡定了?,他话刚说出去,才反应过来,“前日女婿好像说过,曾公子是与三皇子是表兄弟,是以?三皇子进献咱们家的酒,也并无道理。”
苏老爹他们还没完全消化这个惊人的消息,宫里负责采买的人下来了?,按照平日,圣人亲口说苏家酒堪为皇家御酒,既可以?理解为盛誉,也可以?当作是旨意,但一般情况下都是前者?,大家并不当真,毕竟皇家御供常有定数,所?谓一个萝卜一个坑,添一家,势必要撸掉另一家,可那常年供奉的人家都是与里头的人常打交道,交情和人脉不差,除非圣人亲自下旨或者?事后过问,不然是人都喜欢与知情识趣的熟人做生?意。
苏记就不一样了?,背后有三皇子撑腰——同为已领职的大皇子和二?皇子,叫他们来办此事怕都要费不少挫折,到手里捏着内务的三皇子这里,却?只是一句话的事情,这便是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顶头上司又?是圣人之子的三皇子都吩咐下来了?,低下的人办事自然麻利,到苏老爹跟前时已经带了?一脸笑意:“咱家姓黄,苏东家喊咱家黄公公便是。”
太监尖细的嗓音传进耳里,苏老爹险些没吓一跳,旁边的掌柜在他耳边低声提醒了?一句,他才连忙反应过来,着人备茶备点心,黄公公先?前心里头还有些低估,这会儿见苏老爹颇为上道,笑得更是一团和气,随苏老爹去里间喝茶,一边道:“咱家此番是奉命来办正事,不能久留,还请东家见谅。”
“大人日理万机,能抽空前来已是给苏某面子,若大人今日委实有事,苏某定然不便耽搁大人,只有一点,大人下回来可得多给苏某些时日,苏某定提前在杨鹤楼定上一桌,好好与大人喝上几杯才是。”杨鹤楼是京里最富盛名的酒楼,死贵不说,普通人家即便吃得起?,也得提前半月定位置。
黄公公便笑眯眯的回道:“咱家每月初一要出来采买一回。”
喝茶聊天的功夫,便定下了?宫里每月初一来拉一回酒的事,苏老爹上道的装好两瓶酒给黄公公:“大人来得及,苏某没甚好准备的,只能请大人见笑了?。”
送出去的同时还有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黄公公不动声色的瞧了?一眼,拢进袖里,这才笑眯眯的提醒道:“太后与皇后娘娘都爱喝苏家酒,每日睡前不断,东家可得好生?把好关,上得都必须是上等酒才行。”
苏老爹连连点头,一边感谢不已,一边热情的把人送出去,走之前,黄公公留下了?一块令牌,负责皇家供奉的人家都有这么一块,比金字招牌还管用,一将人送走,苏老爹便着人赶紧挂起?来,让进店的人都好好瞧瞧,他们苏家酒是宫中御酒!
许是因为太激动,守着这么快金字招牌,苏老爹便有些不敢走,怕人多手杂,万一伙计们没注意,牌子被人给顺走了?可怎么办?便一直坐镇店中,亲自盯着这处,到打烊栓门时,他又?开?始担心了?,若夜里有小偷来可如何是好?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揣在自己身?上安全,于是家里的人这才有幸看了?一眼传说中的金字招牌。
苏婉头一次发现苏老爹也这么逗,不过笑完又?心疼,若苏老爹一直这般小心翼翼下去,终究是个负担,这才道:“爹,也不是所?有人都懂得识货,便是有人夜里潜进咱家店里,要偷的也是银钱与酒,漆黑一片的,又?如何能注意到这块巴掌大的牌子?”
苏老爹还有些不放心,道:“若他们就是冲着这牌子来的,如何会发现不了??”
还是宋子恒的解释比较有力:“岳父有所?不知,这块牌子本身?不抵甚么,苏家酒负责宫中供奉,已是记录在案,便是咱们家的牌子丢了?,报上去请宫中再给发一块,别人拿着委实用不上,且若被发现,告上衙门还要受重罚的。”
苏老爹这才松了?口气:“我还怕牌子丢了?,咱们供奉的差事也没了?,若如女婿这般说,倒是无可担心之事了?。”
虽然牌子不担心了?,还有比这更头疼的事,宫里每月的定数下来了?,都是要好酒,自然就是陈酒了?,如此一来本就不够的酒,能拿来卖的又?得减不少,这也算是甜蜜的烦恼了?。
还好苏老爹无意中把黄太监的提醒说出来,苏婉忽然灵光一闪而过:“若是给宫里的娘娘们用,新酒未必就不如陈酒。”
众人正聚精会神的听着苏婉的主意,苏婉道:“这酒不单单喝进肚里可以?活血养颜,用来美容更是效果?甚好,我试过用它每晚敷一刻钟的脸,甚至用来洗脸沐浴,新酒都比陈酒的效果?更好——而宫里的娘娘们爱用,自然也是为着美容,爹你只要下回黄太监来,把美容的配方给他,再仔细说明,他便能懂。”
宋子恒本来想点头表示他娘子说得没错,自家娘子是如何美容,保持肌肤一直顺滑光泽又?白?皙,他比谁都清楚,只是有些拿不准要不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个话题,不过幸好他这一迟疑,到让宋小芬抢先?了?:“我记得小妹出嫁前,每日都会用这酒敷脸,一个月下来脸色就白?了?许多,小妹还叫我用过,只是我觉得太浪费,便不舍得用。”
有这么有力的证据,苏老爹再不迟疑,当即点头道:“那便试试罢。”
宋子恒却?忽然道:“不知这酒对男子可有效果??”
苏婉点头:“应该男女都适用。”
宋子恒于是咳了?咳,有些尴尬的看了?苏老爹道:“子恒冒犯了?,只是那负责宫里采买的太监恐怕不会轻易信咱们口头所?言,倒不如岳父……示范给他瞧,毕竟有一个月的时间……”
原本认真讨论正事,忽然宋子恒这么一建议,画风倒有些变了?,苏婉先?前还准备说什么,闻言也连忙把头垂下去,忍笑忍得很辛苦。叫苏老爹这般大的年纪,还每日敷面膜,用红酒洗脸啥的,画面太美。
反倒是苏老爹,沉吟了?片刻,当即点头道:“子恒说的有道理,若能直接叫他瞧见效果?,他也没甚么担心的,讨好了?宫里的娘娘们,他也少不了?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