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见娇见自己已经说漏了嘴,干脆便把实话与周纾说了:“祁老四觉得惹了阿姊不快,心中十分过意不去,便烤了只乳猪,让我送来给阿姊品尝,希望阿姊莫要再生他的气。”
虽然祁有望不肯承认自己招惹了周纾,可陈见娇见她为了周纾辛辛苦苦地烤猪,就凭这一片赤忱,她都该把话说的漂亮些,缓和她们二人的关系。
陈自在一直在跟肉香作斗争,一方面他不想在周纾面前吃猪肉,以免显得自己的品味很差;另一方面他又时刻被香气诱惑着。
在周纾也动手吃肉时,他也放弃了挣扎,拿起筷子夹肉吃了起来。可是忽然之间听见妹妹的话,他对这个“祁老四”的存在一下子警惕了起来。
肉再香,在这事面前,他也完全吃不下,忙问陈见娇:“祁老四是何人,他为何要对表妹大献殷勤?”
陈见娇嘀咕:“这是献殷勤吗?这不是正常的赔礼道歉吗?”
周纾虽然心头还记着祁有望的无礼之举,可也不太满意陈自在的话,纠正道:“表哥慎言,祁四郎并未对我大献殷勤。”
陈自在也知道这话若是传了出去,对周纾的名声也不太好,便压低了声音:“表妹,那祁四郎是何人?”
周纾喝了一口茶,让口里的肉香味稍微淡些,才道:“不管他是何人,都与我等不会有太深的交情便是了。”
陈自在对这个答案不算满意,只是见周纾谈及此人也是一副冷淡的模样,他心理平衡了。
周纾又看了他一眼:“既然娇娘回来了,表哥也可以安心地帮忙打理茶园庶务了。”
陈自在面色一僵,随即挂上了温和的笑容,起身往外走去了。
等他走后,陈见娇也吃饱了。食盒里还有许多肉,周纾夹了一小碗出来,剩余的则让朱珠送去给外头干活的采茶寮户们吃了。
周纾安静地吃着烤乳猪,陈见娇也不打扰她,等她吃完了,才问:“阿姊,我明日还能去寻祁老四玩吗?他说我可以在那儿放纸鹞。”
周纾不希望陈见娇懵懂之下得罪祁有望,便与她提了一下祁有望的身份,最后道:“你若想去寻他,我也不拦着你,只是你身边必须带着人,否则出了事,我也无法向舅父交代。”
陈见娇认真记下,又问:“那阿姊的心情好了吗?”
“何以这般问?”
“就随口问一下……”陈见娇才不会说,明日祁有望问起,她才好回答呢!
周纾一眼便看穿了她的想法,也不说自己的心情是否好转,而是让人给陈见娇拿了些春茶来,道:“礼尚往来,我们不能白吃别人的东西,你若是过去,便将这些春茶带给他。”
她依旧是那副不带半分私人情绪的模样,陈见娇也琢磨不透她的心思,便小心翼翼地应下了。
周纾交代完事情后便再巡视一遍茶园,行至茶园的边缘,她忽然听见了一道灵活生动的琴音从层层掩映的林子中传了出来。因隔得远,听得不是很真切。
周纾环顾四周,采茶的时辰已经过去了,采茶寮户们也都集中到广场处处理茶叶,并无人看见她。于是她提起裙子便跨过了篱笆,再立马整理好衣裳,往琴音传出处走去。
林中杂草丛生,而且多处长满了荆棘,周纾为了绕开它们,又多走了一段路。等她离琴音越来越近了,眼前忽然开阔了起来:
只见眼前一个深不见底的碧水潭,北面是一堆乱石,一条溪流于乱石中穿流而过,汇集于碧水潭中,再从东面流出,形成一条五六尺宽的小河,蜿蜒东去。
她所站的地方竹子与树木错落地生长着,阳光下,树影斑驳。而在她的正对面,碧水潭上是一个水榭,水榭三面的帘子皆放了下来,让人看不清楚里面,影影绰绰地只有一道白色的身影在其中。
周纾知道,这儿是祁家的别庄一隅,虽说并无围墙遮挡,可就这水榭的高度与位置,贼人想从这儿潜伏进去也难。
她是被琴音吸引过来的,目光只在周围的环境停留了片刻,便全身心沉浸在琴曲中了。
周纾有三个喜好,插花、制茶与听曲,若说制茶是因为她出身周家,自幼受到环境的熏陶而喜欢的,那么插花与听曲却是她发自内心地将之当成一项缓解疲惫的悠闲喜好。
虽然她娘希望她习琴棋书画,当个大家闺秀,可她并没有时间去学习琴技,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在百忙中抽空去听上一曲。
渐渐地,每当她听见琴曲时,会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身子,然后享受这短暂的悠闲时光。
琴曲一弹一按、一转一折之间,一阵风袭来,水榭的帘子便迎风摆动,占风铎就着琴音,发出叮铃的声响。
周纾在帘子被风拂起的那一瞬,从缝隙中看见了一道长发及腰、风流俊逸的身影。
“咚——”
周纾好似听见了一道鼓声,从心房敲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