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师每天都能收到他的信息。
他每天雷打不动地早安午安晚安,有时候拍张窗边的绿植,有时候发张窗前的俯瞰图,有时候是医院行人过往的道路,或者天空掠过飞机,留下的一道痕迹。
他还会问早饭吃了么,午饭吃了什么,天气冷多喝热水,外面冷多穿衣服,杀青有没有庆祝,过年有没有准备之类。
施师比较务实,平常也不爱拿社交软件聊天,经常性不回,偶尔回一句,他要回很多条,完了等不到她回复,就叮嘱她多休息,不要太累。
大年三十那天傍晚,
施师在个人社交账号提前录了小视频给粉丝发福利,配合影方、剧方、综艺节目营业,给亲朋好友提前拜年后,关掉手机,准备过年。
她的过年无非在茶几摆两盘瓜果,热一盘饺子,打开电视等春晚,结果出了个小插曲,遥控器没电了。
她裹严实下楼买电池。
再上楼出了电梯,忽地看到门口站着个人,比她裹得还严实,穿一件肥大深色、款式老旧的羽绒服,戴着帽子裹着围巾,踩一双不太干净的运动鞋,双手踹兜里,造型一如小区的门卫老大爷。
但却在她门口守着,等着。
施师冒出些不安,趁着电梯没下去,刚要按电梯键,就听身后传来声音,
“师,是我。”
施师回头,男人摘下羽绒服上的帽子,露出一张清冷英俊的脸。
“季成!”
施师都没好意思说刚才没认出他,她折回来,有些吃惊,“你怎么在这儿,今天不是说出院,回去陪你爷爷过年?”
她视线上下打量他,越看越觉得他像从医院里跑出来的一样。
她正要问,季成手机铃声响起。
季成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宇间罕见地浮现出一丝无奈和柔软,施师猜测是他爷爷,当年他经历空难,失去双亲,季老爷子不仅成为他唯一的亲人,也是陪伴多年的精神支柱,所以他出现这种表情,也不足为奇。
施师便说,“你先接电话吧,有话待会儿说。”
季成去消防门后的楼道接电话。
施师开门,隐约听见他说,“没跑……怎么能算偷偷跑出来……有跟你留纸条……她跟爷爷一样重要啊,爷爷你除了我,还有梅叔他们,她一个女孩子……”
他全程压低声音,耐心十足,语气跟哄孩子似地。
施师也是头次见到他跟家人相处的一面,多少有几分稀奇,但偷听不道德,她打开门就走了进去,门没关,留下一道缝隙。
季成打完电话,出来只见门开着,他犹豫片刻,轻轻敲了两声。
施师在里面喊,“进来吧。”
季成有些紧张,站进了门口,踩着地板,往回拉门的时候问,“要不要关门?”
施师探出头,“不关给招贼吗?”
另一层意思,她不介意他进家坐坐。
季成顿时喜出望外,立马关好了门。
施师才想起她没拿出男士拖鞋,又指着玄关柜子说,“里面有拖鞋,你自己找一双穿吧。”
季成依言找鞋,瞥见她进了洗手间,便四下打量她的小家,浅咖色的原木地板,米白色的墙,藕荷色布帘,清一色白色衣柜,三人座布艺沙发,上面搭一条色彩绚丽的毯子,地下铺一块毛绒绒的地毯,杂志抱枕随意散落,昭示着主人之前的漫不经心。
施师洗了把脸,重新扎好头发后走出来,“有点乱,随便坐吧,你喝什么,饮料?开水?家里没茶。”
她边说边推开手背的护手霜,然后指着他手臂搭着的围巾和羽绒服说,“挂门口,那不是能挂衣服么?”
他脱了那件老式羽绒服,露出平常穿的黑色手工衬衣和笔挺裤子,又变回衣冠楚楚的上流人模样。
只是十分拘谨。
施师没料到他也有这一天。
她笑,故意道,“第一次来我家吧?”
季成点头,十分难为情。
跟她交往的时候,反而从来没登过门,而且他突然意识到,他什么礼物都没带,因为热搜的事,医院外面经常蹲守媒体,他怕被认出来,穿了最普通的衣服,原本偷偷过来看一下,或许运气好能碰到她多说两句话,万万没料到能进了她的家门。
他双手下意识踹进裤兜,除了手机,半天连件拿得出手的小礼物都摸不出来,鼻尖不由沁出了汗。
而施师在喝水,单手抱胸,倚在餐桌边,另一只手端着玻璃杯,好整以暇地瞧着他。
季成掏出手机,低头的瞬间,手指不经意抹去鼻尖的汗,“对了,给你扫个红包,祝你新年快乐。”
施师瞧着他这一派故作轻松的样子,差点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