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林诗懿捏着宣纸突然目光如炬,她盯着荆望,“你可给齐钺看过?”
荆望看着林诗懿突然认真的表情有些摸不到头脑,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林诗懿这才反应过来荆望还跪在地上,他抬手教人起身,“齐钺就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没有罢……”荆望起身,还是摇头,“这是康柏给我的私信,又没有字,侯爷随便瞧了两眼就还给我了。”
林诗懿捧着宣纸突然起身,眉宇间愁绪深锁,若有所思,只简短道了两个字,“进屋。”
这可教荆望站在门口犯了难。
他这些日子以来虽是天天都守着林诗懿,白天呆在房檐上、树冠里,夜里就守在廊下;但他还没进过林诗懿的闺房。
诚然他不晓男女之事,也与齐钺没规矩惯了,可男女有别他还是懂的。
他站在门边,觉得这腿要是跨过了门槛,指定得被齐钺打断。
“愣着做什么?”林诗懿进了屋子才发现没人跟上,他回头盯着荆望脸上为难的神色,突然明白了什么,“该守规矩的时候没规矩,说正事儿的时候倒想起规矩来了。”
“这就是你们将军府一直用的宣纸。”林诗懿把手中的宣纸递到荆望手上,“摸摸看,有什么不对吗?”
这事儿不用林诗懿说,这宣纸荆望里里外外研究过许多遍,除了摸起来手感有些艰涩,并无异常。可这信笺大老远从隗都寄到北境,若说路上沾染上些什么东西也是寻常。
他并没有多想,旋即摇了摇头。
林诗懿急得随便从房中拽出半截宣纸塞到荆望手里,“再摸。”
“夫人。”荆望一脸诚恳,“我知道这宣纸有些艰涩,可是……”
可是这能代表什么呢?
“仔细摸。”林诗懿盯着荆望,“不是整张纸都这样。”
“有纹路的。”她压低声音道:“关门。”
这几日起了北风,林诗懿本就畏寒,付妈妈早早吩咐人在房中燃起了炭火。因为林诗懿院中不爱留下人,还特意多备下了些木炭装在一直精巧的小铜炉里,放在房间的角落,以备不时之需。
林诗懿掏出一方帕子,捏起一块木炭走到书案前;她沉了一口气,把木炭轻轻地涂在了宣纸上。
木炭的黑色很快覆盖了宣纸的一角,但有些地方却无论怎么样也涂不上。
荆望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变化,连嗓音都跟着有些变形了,“这……这是什么?”
“我猜——”林诗懿盯着信纸没有抬头,仔细地扩大着碳灰涂抹的范围,“是蜡。”
以烧化的透明蜡油为墨书写在宣纸上,这便是宣纸手感怪异的来源。而油蜡滑腻,沾不上碳灰的颜色,反复涂抹便显现了纸上的字迹。
荆望虽然文墨不通,却是识字的,他看着林诗懿已经涂好了大半页的宣纸,却瞧不懂纸上写的是什么。
“这是什么啊?”他焦急地问道。
林诗懿涂完一整张宣纸后终于停下了手,抬眸道:“这样的纸,康柏寄给你的,还有多少?”
荆望闻言紧张地将手伸进怀里,掏出那一沓厚厚的信纸。
林诗懿接过宣纸,粗粗地估量了这宣纸的数量,“若是我猜得不错,这大概,是个账本。”
林诗懿并不懂得做账,她也看不太懂纸上究竟写了些什么,又代表着什么,只是当年她还开着那家医馆的时候,瞧过请来的账房做账,大抵能瞧出是个什么东西罢了。
她又再压低了声音,“最近几日卫达可来与你传信?齐钺那边的情况如何?”
“上次传信还是两天前。”荆望老老实实地答道。
两天前,齐钺传来了书信。
信上的意思大抵也就是圣上虽然斥责了齐钺,教训了两句要他守规矩,却再无下文。而阴暗处的对手再无动作,探查一事陷入僵局;不过将军府内一切都好,教林诗懿安心。
如何能安心?
“荆望。”林诗懿看了眼紧闭的门窗,从缝隙里透出的一抹赤金判断出乌金将斜,“今晚你想个办法,带我偷偷摸回将军府去。”
巡夜的更夫敲响了手中的梆子,夜色已深;定北将军府邸的书房内门窗紧闭,灯火通明。
所有的宣纸都被碳灰涂抹过,再由林诗懿仔仔细细地誊抄下来。
不管是林诗懿还是齐钺,都不是能瞧懂账册的人,最后还是只能交到了老管家的手里。
“管家,你再瞧仔细些。”齐钺面上焦急,可这话还是得缓着说,“慢慢瞧,千万别弄错了。”
“侯爷,老奴当年十几岁就进了侯府,从一个记账的小账房做起,帮着之前的老夫人记两笔府里的支出。”老管家双手奉上账册,紧张道:“如今,老奴入府都快要五十个年头了,这账册老奴也看了快五十年,如何会看错。”
齐钺接过老管家递回的账册,双手有些颤抖;他不敢相信,这一切竟会如此简单。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本“账册”虽不完整详实,但已经有许多细节证明户部有大量本该用于北境军军粮的银子流入了一个大家都很熟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