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同样的外表在御羽心身上却展现出了截然相反的气质——她温和、沉静、内敛，温鹤玄眉宇间的那股阴郁在她身上荡然无存，她就像乍暖还寒时轻轻吹拂的一道春风，连眼下那颗艳丽的红色泪痣都仿佛变成了佛前的一枚莲子，无端地生出几分圣洁。
不约而同地，所有人的目光都略显怔愣地落在御羽心的身上，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最后还是宋先生率先回过神来，眼见着御羽心越背越流畅，几乎快把整篇经文背了出来，便主动叫停：“咳，够了，可以了。背得不错……看来你在课后的确下了功夫。”
御羽心的态度十分谦虚，说：“那也没有，只是记性还不错。”
底下的学生们也面面相觑，用眼神相互传递信息——“温鹤玄这小子怎么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你知道吗？”“我不知道啊”“真是奇了怪了”。
宋先生看了看底下吵闹的学生，又看了看御羽心，仍旧勉强维持着先生的威严，对她道：“既然如此，那看来昨天的实测你恐怕也没有拿出真正的实力。谅你接触修炼时间过短，先生也不为难你，昨天考核的凝水诀，你且使出来看看。”
此话一出，学生们更是一片骚乱，就连等着看自己未婚夫笑话的桑扶摇也不由得皱了皱眉——虽说凝水诀是初级法术，但也颇有难度，昨天的考核只有温鹤白一个人使了出来，就连自己都没能成功。
更何况温鹤玄这个都还没引气入体的废物呢？
御羽心点了下头，应道：“好吧。”
随即，她捏了个法诀，一股清泉水在她掌心中缓缓凝成。她慢慢收拢白皙纤细的手指，在摊开手掌的一瞬间，像变戏法似的，大大小小晶莹剔透的冰蝶便从她的手心一涌而出。
“哇——”众人不由得出声。
这场面太过奇妙和瑰丽了，由冰霜化成的蝴蝶呈现出半透明的脆弱感，在阳光的照射下，晶莹的翅翼泛着浅金色的微光，乍一眼看过去，犹如大大小小的光斑上下翻飞、忽明忽闪。
冰蝶扇动着逐渐破碎的翅膀，细小的鳞粉混着冰霜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
“这……”
宋先生察觉到哪里不对，但他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便双眼放空，顷刻间陷入了朦胧的幻境中。
那些沾到冰蝶鳞粉的学生们也逐渐失去了脸上的表情，目光涣散，瞬间被御羽心随手制造的幻境所迷惑。
趁此机会，御羽心终于可以做自己的事情了。
她一个挨着一个进入他们的识海，翻看他们识海中有关温鹤玄的记忆——记忆中尽是一些温鹤玄被欺凌排挤的画面，他们嘲笑他、奚落他、贬低他，肆意拿他取乐，然后转头又去温鹤白面前邀功。
御羽心看着他们的记忆，仿佛将温鹤玄死前的短暂人生都看了个遍。
只不过他们没有一个人在昨天夜里接触过温鹤玄。这些人当中没有杀死温鹤玄的凶手。
御羽心想了想，看来最关键的线索还是在温鹤白那里。
御羽心幻化出的冰蝶只会让他们暂时陷入美妙的幻境，不仅不会损害他们的身体，还会给他们一场难得的美梦。
过了一段时间，桑扶摇便逐渐清醒了。
她扶着有些发胀的额头，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看见一些莫名其妙的场景。
她前脚刚跟温鹤玄退了婚，后脚就把一直胜于她的温鹤白摁在地上打。一转眼，她就以无比高傲的姿态通够了妙法天宫的考核，再一转眼，她憧憬已久的天琴君就将妙法天宫夷为平地，捏着她的下巴霸道地命令她当自己的徒弟……
最后，朦朦胧胧中，桑扶摇只记得自己还看见了一双浅褐色的眼睛。
那双眼睛极美，美到她甚至不愿意醒过来。
而现在桑扶摇清醒了，那双注视她的眼睛也就消失了，这让桑扶摇一时之间心里空落落的。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忽然意有所动，不自觉地朝旁边看过去——
而御羽心正好端坐在那里，手中握着一本书，不紧不慢地翻阅着。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此时窗外的阳光透进来，为她清瘦的身影镀上一层微微发亮、看上去无比圣洁的金边，她低垂着颜色稍浅的眼眸，仿佛慈眉善目的观音垂怜着手中的莲花。
她手边还停着最后一只晶莹剔透的冰蝶。
那只蝴蝶扇动了两下翅膀，便从御羽心的手边飞走了，摇摇晃晃地朝桑扶摇的方向飞去。
御羽心也跟着看向了桑扶摇。
于是她又看见了那双美丽的、浅褐色的眼睛。
御羽心用这双眼睛静静地注视着表情微怔的桑扶摇，又对她笑了一下，说：“桑姑娘，这只蝴蝶好像很喜欢你。”
从她手边飞走的冰蝶此时正安安静静地停在桑扶摇的发簪上，一动不动。
桑扶摇……桑扶摇觉得自己的头更晕了。
她不太听得清御羽心说的话。
朦胧中，只能依稀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比平时稍快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