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念雅还没太缓过劲来，声音有点软：“我没事，胖子哥哥。”
“哎，那要不我先让人送你上去？你跟秦哥他们先吃着？”
白念雅其实不太想去，但是又不好拒绝。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一眼陆顾南，恰好对方也看向她，对视片刻后，陆顾南抬眸：“我先送她回去休息吧，这边就麻烦你处理了。”
胖子一愣，很快笑起来：“那也行，那咱们下次再聚。”他瞥了一眼白念雅，转向陆顾南信誓旦旦道，“南哥你放心，我保证把这事处理得妥妥当当的，而且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了。”
陆顾南看了他一眼，目光转向白念雅，温声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白念雅点点头，跟着陆顾南往外走，一直到走道出口时，她才突然想起来，回过头对着里面喊了一句；“胖子哥哥，麻烦你跟我哥哥说一声，我先回家了。”
见胖子应下，她才跟着陆顾南出了烧烤城。
陆顾南的车就停在烧烤城门外，走到车子边，他摸了摸口袋，突然停住，目光落在左下方，有些好笑。
白念雅看他突然就不动了，有些奇怪。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身形一僵，脸上迅速升温，她飞快地抽回手，退到一边，低下头目光无处安放。
她居然！一路就这么！双手！牵着陆顾南的手！出来了！！！
死亡。
陆顾南看着她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的耳尖，嘴角止不住地上扬，莫名其妙就是想笑，然后他就真的笑了出来：“丫头，怎么跟哥哥也这么害羞？”
“！！！”
他怎么能，这么直白地戳穿她啊！
听他说到“哥哥”两个字，白念雅无端又想到许司秦说的“正牌妹妹”，之前的情绪又慢慢开始往上冒泡泡。
她盯着地面，声音有些沉：“顾南哥，你别再这样说了。”
陆顾南没明白她的意思，情绪也还一时没转变过来，声音里还带着笑：“嗯？”
白念雅皱了皱眉头，莫名觉得有些委屈，鼻头泛酸，强压着情绪道：“就是，你不要再说哥哥了，毕竟……”她缓了缓，“毕竟你也不是我的哥哥。”
我也不是你妹妹的替代品。
陆顾南嘴角的弧度慢慢变浅：“你说什么？”
声音听不出生没生气。
白念雅没敢抬头，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地板上，瞬间就消失无踪：“我说，我跟你也没什么关系，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陆顾南嘴角彻底没了弧度，垂眸看着她，无声沉默，半晌，似乎是气笑了：“你这是，要跟我断绝关系了啊？”
白念雅心头一阵发酸，开了口嗓子里却有些哽，说不出话来。
“小丫头。”
陆顾南靠近一步，弯下身，低头凝视着她，嗓音低沉：“你怎么这么没有良心？”
白念雅神色一顿，猛然抬起头撞进他的目光，也没退缩，声音发颤：“你就这么喜欢当哥哥吗？你都有妹妹了，就算我跟你妹妹长得像，我们也不是一个人，你不用把对别人的好，施舍给我。”
话一出口，她自己也吓了一跳，怔怔地看了他一秒，飞快低下头，喃喃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顾南哥哥。”
“你见到悠悠了？”
白念雅愣了一秒，点点头：“嗯。”她小心提醒着，“高一的时候就见过。”
那时候，还以为她是你女朋友。
陆顾南站直身子，语气轻缓：“我先送你回家好吗？”
白念雅想了想，一直站在大街上是不太妥当，无声地点点头。
默默地退到后座，准备拉车门。
门却被陆顾南挡住，白念雅疑惑地看向他，陆顾南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手帕递过去：“擦擦。”
白念雅愣了愣，反应过来，脸上有些热，接过手帕道了声谢就飞快地拉开门上了车。
陆顾南看了后座一眼，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绕到一边上了车。
白念雅情绪几经起伏，又哭了一场，眼下平复下来，有些疲惫，靠在座椅靠背上，侧头看着窗外，慢慢就合上了眼。
等陆顾南开到别墅门口，准备下车时，回过头却发现她已经侧靠在车窗上睡着了。
陆顾南轻手轻脚开门下了车，怕弄醒她，绕到相反的位置打开门，手搭在车框上犹豫了一下，弯下腰坐进车里。
他小心地伸手抱起白念雅往外挪了挪，女孩似乎察觉到动静，脸转了过来，微微皱了皱眉头在他怀里蹭了蹭。
陆顾南手一僵，保持着俯身的姿势没敢动，目光不经意间落到女孩脸上。
墨黑卷翘的睫毛因为哭过而沾了些水珠，原本白皙的两颊还染着些许绯色，唇色透红像诱人的樱桃。
陆顾南心跳突然莫名乱了一拍，他有些慌乱地别看目光，想要退开，手却压在女孩身下一时抽不回。
他平复了一阵子，叹了口气，动作轻缓地抱着白念雅钻出了车子。
家里只有王姨在，开门看见他们俩的时候还惊了一跳，不过陆顾南很快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她便没有弄出声，只笑着点头打了个招呼。
一直到陆顾南抱着白念雅上了楼，王姨望着他们的背影还半天没回过神来。
这感情，果真是比亲兄妹还深啊。
陆顾南把白念雅放在床上，打开空调，本来打算等到温度慢慢降下来给她盖上被子再离开，结果走到小沙发上坐下时，无意中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准确地说，是看见了贴着自己名字的箱子。
陆顾南一时来了兴致，起身走到箱子边蹲下身。
箱子身形小巧相貌普通，只不过没一个上面都上了锁还贴着白纸黑字的封条。
封条上，写着他的名字。
难不成是给他准备的礼物？
这也太多了吧。
能是什么东西？
一抬眸，突然看见最那边的一只箱子摊开着。
他饶有兴致地移了移位置，看清里面的东西时，笑容却突然凝固住。
箱子已经装满了，装的东西，并不是给他的礼物，而是，他这几年来给她寄的礼物。
箱子的旁边，还搭着一张一模一样的封条，看来是还没来得及上锁。
他大致看了一遍，这个箱子里只有一部分。看来，剩下的就在另外的箱子里了。
陆顾南拿起最上面的一个长条形首饰盒，这是他今年送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还是库房新到的货。
明代宣德年间的发簪。
他记得，她喜欢这种有故事的古典东西。
这小丫头，还真够没良心的。
他每年记挂着节日和她的生日，精心给她准备礼物，结果就被她这么随意丢在这里。
还上了锁。
得有多不待见。
陆顾南偏头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女孩，恰好女孩翻了个身，腿一抬身子缩了缩。
她今天穿的裙子不太长，还没到膝盖，漂亮是挺漂亮，就是有一个问题，不太方便乱动。
陆顾南放下发簪，站起身，抖开堆在一边的被子，俯下身轻轻地将被子盖在她身上。
女孩动了动嘴巴，喃喃念叨着什么，有些听不清。
陆顾南怕她是有什么不舒服，侧过头，将耳朵凑近了些。
他的身子斜向下弯着，重心偏向床里，没太用力地站着。
所以当床上的人猝不及防抬手捞上他的脖子时，整个人就一个不稳，直接顺着力道往床上栽。
好在他及时撑住了，才没有整个身子彻底压在白念雅身上。
可是耳朵却稳稳地，贴上了两片温热的皮肤。
大概是觉得有些痒，白念雅还下意识地动了动嘴巴。
陆顾南的瞳孔慢慢放大，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耳垂到耳尖迅速飙红。他强忍着弹开的冲动，小心翼翼地把白念雅的手从脖子上移了下来，放进被子里。
然后没敢再多看一眼，迅速站起身，带上门离开了房间。
背影近乎慌乱。
陆顾南也没和王姨打招呼，直接走出了别墅，开上车回了以前的住所。
车子开到家里地下的停车场，陆顾南才慢慢平复下来，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耳垂，还有些余温。
脑袋里交叉浮现出白念雅熟睡的脸，红润小巧的嘴唇，还有湿漉漉的眼睛。
心情有些莫名的浮躁，他从裤子侧边的口袋里摸出手机，点进相册里，手指不断向下滑动。
一张照片突然映入眼帘。
是高一时候的白念雅。
那一次，好像也是送她回来的路上，她在车上睡着了。
他一时兴起，不知道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拍的这张照片。
一直存在相册里，居然也没删掉。
终于在今天，才又想起了它的存在。
那时候的她，好像就已经很漂亮了，五官精致小巧，皮肤白白的，身形娇小像个洋娃娃。
只不过现在，更出挑了些。
一些裹在少女表壳下的东西慢慢破壳而出羽化成形。
已经不再是那个，让人一看就想要揣在口袋里到哪都拎着的小丫头了。
原来时间这么快，那天在商场里一本正经跟他互相承诺绝对不能早恋的女孩，都已经长成大丫头了。
已经，是可以谈恋爱的年纪了。
不知道以后会便宜哪家的小子。
陆顾南突然想起，白天的时候，在牛蛙店碰到的那个，戴眼镜的男生。
到底是太年轻了，看着他的时候，眼里的敌意和警惕藏都不会藏一下。
长相是挺清秀的，戴副眼镜斯斯文文，就是没什么男人气。
配不上他家丫头。
他旁边那个男生倒是看起来有气势些，应该男友力要强一点，可是，总觉得还是差了点什么。
这丫头也真是，怎么就没给自己物色点合适的人在身边。
手机突然一阵响动，陆顾南回过神来，他居然在这里坐了快二十分钟了。
接通电话后，许司秦的声音在那头响起：“南哥，你送念丫头回去了是吗？”
“嗯。”
“那就好，她没事吧？”
“还好。”陆顾南下意识地摸了摸耳垂，“她睡着了。”
“睡着了？”许司秦语气里明显有些惊讶，“心可真够大的，我以为她会吓得至少一个月睡不好觉，这才打电话问问。”
“……”
你也真是亲哥。
陆顾南：“那件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噢，那不懂事的呀，胖子手下的人把他教训了一顿，赶出去没准再来了。”许司秦想了想，“不过南哥，你也别怪胖子，毕竟他虽然是名义上的大老板，但很多事都是手底下的人在处理，没想到有这么些不干净的，不过我看他今天是动真格要好好整治了。”
说完后，许司秦其实觉得有点奇怪，明明他才是当哥哥的，自己妹妹受欺负了怎么还反过来劝本应该没什么干系的人别介怀。
不过想到过去好像一直是陆顾南操心多一些，倒也没什么了。
“我没怪他。”陆顾南，“现在查的严，他开这种综合性娱乐场所尤其要注意，不好好整一整，万一出点事，可能就是大事。”
许司秦在一边点点头，想起对方应该看不见，又说：“嗯。你做得对。那我等会儿把悠悠送回去，你好好休息吧。”
“嗯。麻烦你了。”
许司秦笑了笑：“不麻烦，南哥你不是帮我把念丫头送回去了么，这么些年了，你比我这个当哥哥的还上心多了，给你也添了不少麻烦，我一直都没说声谢。”
陆顾南看了一眼窗外变换的灯光，突然问道：“你说，我对你们家念丫头好吧？”
许司秦没反应过来他怎么突然跳到了这个话题，诚实地点头应道：“好啊，说你是她亲哥也不过分，可能亲哥还没这么好吧。”
陆顾南手指轻轻敲打着方向盘，喃喃道：“那她怎么，现在对我这么见外呢。”
许司秦没太听清楚：“什么？”
什么爱？
爱谁？
陆顾南回过神：“没什么。你帮我早点送悠悠回去吧，她跟你亲近些，就只能多麻烦你了。”
许司秦：“南哥你这么说就见外了。不过，你和悠悠毕竟分开这么多年了，没在一起长大，她心里难免有些疙瘩，你也别放在心上。噢，悠悠她来了，那我先挂了。”
陆顾南垂下目光，低低应了一声：“嗯，路上小心。”
听着电话那边断线的声音，陆顾南缓缓垂下手，收了手机打开门下车。
回到家里，开了门，里面一片漆黑。
他早就习惯了这种黑暗，也懒得去开灯，踩着拖鞋往里面走。
脚下突然受到阻碍，陆顾南打开手机的灯光，地面上摊着杂志，大概是他早上出门时不小心带掉的，忘了捡就一直这么躺着。
陆顾南蹲下身，捡起杂志扔到茶几上。
整个人陷进沙发里躺着，手不小心碰到了扶臂上的坚硬角落，有些痛。
他抬起手凑近看了一眼，之前打人的时候拳头没控制好，磕在骨头上，有些淤青。
陆顾南甩了甩手，起身走到冰箱边，拿了两罐啤酒。
闷头喝了一口，气泡酒精味刺激着感官，他今天一天没吃过东西，骤然这么来一大口，有些反胃。
当场就跑到厕所里吐了出来。
酸苦酸苦的。
这么吐一下也没了喝酒的心情，他走到厨房里，四处看了看。
行吧，他就不是个操控烟火的人。
冰箱里还有几个鸡蛋，他想起，第一次在许司秦家见到白念雅时，是有那么一瞬间，把她错认成了悠悠。
所以后来，半夜看见她饿得难受的时候，会于心不忍亲自去厨房折腾。
还给手上烫了两个大水泡出来。
晚上白念雅带着哭腔的质问还响在耳边。
他对她的好，到底有没有悠悠的成分在里面呢。
要说完全没有也是不可能的吧。
毕竟他这样的性格，要毫无保留对一个人好，太难了。
可是说全都是因为把她当悠悠，那也太委屈他了。
她和悠悠虽然细看有那么一丝丝的相似，但是其实并不是很像，至少性格上，截然相反。
所以也只是那么一瞬间的错觉而已，后来就没再弄混过。
他这个人活得清醒，一向不喜欢自欺欺人。
就算当初找悠悠找得要疯了毫无希望的时候，也没想找个替代来自我宽恕。
可是要怎么解释他对她的好呢。
哭得那么难过，肯定是很伤心了。
他不太想看见她伤心。
所以今天，看见那个花里胡哨的男人拦住她时，第一次那么强烈的，有想要让一个人从这个世上消失的冲动。
可能只差一点点，就要化作现实了，如果不是看她哭了的话。
那么害怕那么生气了，还是要来劝他，应该还是在意他的吧。
可是怎么，突然就这么生疏了呢。
陆顾南突然有些想不通，他找了多年的亲妹妹好不容易回来后，跟他见外也就罢了。
怎么他掏心窝子对待的小丫头，也这么，对他爱答不理了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陆顾南想起在白念雅房间里看到的那几个箱子，难不成这丫头，从两年前开始，就很反感他了？
碍于情面又不好说穿只能默默受着？
那真是太委屈她了。
桌面上的手机突然亮起，屏幕上跳出一条消息。
备注是小丫头。
这么快就醒了？
陆顾南莫名心头一跳，摸了摸耳朵。
应该也不算他占了她的便宜吧？毕竟，他可是被拉过去的。
可是，如果他要是不站那么近，怎么拉得到？
但他那不是为了听清她说什么吗？
算了算了。
陆顾南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拿起手机点开消息界面。
还是有点做了坏事怕被抓包的小心虚。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