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昭再默十遍,认下这名字后,她也就释然了。
虽在望月台就因取名被师父羞辱过,但这回可并非她所为,尚可扳回一局!“卫姑娘,咱们走罢,去下一个地方。”她拿来一根缧绁索,左右交折绑好伞弩,此器轻盈,飞燕游龙,只不过神魂有了却欠佳调。
这接下来所去之地,正是界暗门。
鬼市有三不问:一不问来处,二不问怀玉,三不问去处。
怀玉即是身上物,它不可轻易外显,而真显摆出来的,功夫也定深藏不露。
不过沈青昭却没用遮布,因为她想,路上也没有哪个瞎子能瞧得上这一把空空如也的弩架?于是她直接背上去,许是怀有故友遗物,目光也清透了几分。
走出门的时候,有几个路人正在大门外步进来,他们对上这个碧裙少女,擦肩而过时,他们不为武器,是为气势——
迎面对峙,她是粉色的箭,黑色的花,轻易破开阂挡。
“二位客官慢走,还望下次多顾!”
毓寄堂里头传来高声。
沈青昭跨出石阶,正想着同弩磨合之事,步子逐慢,也就在这时,她意识到卫坤仪已走至馆外,道:“久等了。”
方想过去,却不由自主止步。
在前头。
长市昏光,游人如梭,卫坤仪撑一把伞静等。
她青丝深潭一般散覆雪衣,相衬撞峙,身量高挑,这一身冷得只剩黑白两色,仿佛不能与其他相容。
光晕朦胧,她成伞下明月,连同影子都是美的,水中迷濛生光,雨不停落,过路人亦频频回眸。卫坤仪眸色平平,看人时,很远,仿佛一尊本该供奉在深山庙堂的神女。
当它被世人遗弃后,留在这里,观望万千。
“卫姑娘……”
沈青昭站在毓寄堂檐下,远处不知何人在吆喝,隔着几条街,击缶三两,心声化为鼓弦。卫坤仪侧身,一把伞正好卡在肩上细发间,她道:“进来。”
斜风把雨拧成一条线,打在脸上,清清醒醒。
冷风灌过沈青昭的衣角,把这抹燥热吹走,迈过水滩,朝她走来的同时,沈青昭毫无杂念地想,世间怎有人的气质能这般美?她的光若是月,身旁将再无流银,她的白若成叶,娇花就此颠倒围衬。
外头庙堂破败,鬼市川影如流,一个个山客头也不回地路过,她不受伤害,永远立在人群,立在远方。
沈青昭来到伞的下面。
“走罢。”卫坤仪淡淡地对迟来的人笑。
“嗯。”沈青昭不敢再多看,心思像掌心把一簇飞蛾握住,生怕它们破笼而出,“卫姑娘,咱们去下一个地方罢,那个地方叫,叫……”
叫什么来着?
心神一刹转不过弯来。
啊,对了对了!
“界暗门。”
她抓住了浮板。
“我也正有此意。”卫坤仪一面走,一面举伞。
沈青昭不禁好奇道:“莫非姑娘也想去那里买东西?”
“不是。”她慢慢地说,谈起此事,眉头稍显肃然,“鬼菟丝能成形,尚能借宿于人,恐怕已自成一派,我有一友人许能打听。”
沈青昭顿时心中了然,鬼市什么人都有,北狐厂有伏哨也不足为奇,于是道:“我也认得一掮客,多年熟人了,符篆罗盘皆自她那头拿,可以一问。”
“她是?”
“就那个最黑的。”
这都不是什么秘密了,能进鬼市就得记住几个人的名字,此人正算其列,要不是儿时就死皮赖脸地做上友人,还不知会被坑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