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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卸簪花】(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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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与角黍是严勤高亲自送来的。

陈令漪一看见他那张起皱的长马脸,就想起那个冬至夜,想起甘露殿内的惨状,心中恨意难以抑制,只怕再留在屋里就要不顾一切地爆发出来!

不等严勤高进屋,她便霍然起身,一言不发地往里走。

严勤高并不意外,仍然佛陀般呵呵笑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于门后,才问道:“于常侍,永安长公主在这儿过得可习惯啊?有没有,呃……想不开的举动啊?”

陈令漪虽然愤而离开,到了隔壁却留心听着他们的对话。

问了一阵她的近况后,严勤高提到婚期,楚尧泽显然急于成婚,因此日子定在两个月后,七月初七。

只有两个月……

她不由攥紧了袖中的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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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严勤高后,于鹤鸣回来,进了内殿。

陈令漪斜倚长榻,低头看书。

于鹤鸣不带半点情绪的目光落在她侧脸上。才离永巷不久,她的下颌还是尖的,虽不至于像刚出来时那样满脸菜色,脸颊却还未来得及丰润起来。

阳光从她身侧的窗子里透进来,少女还未绞过的脸庞上有一层绒绒的金色光晕,晨光勾勒出美好的唇线,微翘的上唇带着少许稚气与执拗,颈项纤细得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折断似的。

依旧还是个孩子。

可十一年前的阿溧与阿珊、融融,还有他自己……他们又何尝不是孩子呢?

那段少年不知何谓愁滋味的青葱岁月,在双亲的呵护下,未经人世险恶,对将来充满了美好的向往与期待,整天做着各种不切实际的白日梦,亦有脚踏实地的努力,晨昏不断的苦读与锻炼……

可是,所有的设想与期望都还来不及实现,那些美好便在一夕之间轰然崩塌,毁伤殆尽。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做过梦。

人,无论贵贱贫富,美丑愚慧,归根结底只分为两种,一种,可堪利用,另一种,也许以后有用。至于其他的么,那都不算人,在他眼里和虫豸没有区别。

为着一段不如意的婚姻而一心寻死的长公主,对他来说毫无用处。

陈令漪虽然低着头,却清楚地感受得到他的目光,长时间地停留在她身上,如有形质。她极力维持着表面上的镇静,缓缓浏览着书页,心底却越来越焦灼,他到底要站在那儿看多久?!

他终于了开口,语调微凉:“说来也怪,方才拿出去的针线里,少了一把剪子。殿下可曾见过?”

都过去那么多天了,每一回拿出去,他还要一样样地细查么?

“没见过。”陈令漪头也不抬地道,继续看书。

眼角余光里,他朝她走近来,就站在她身边。

她仍旧微垂着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移向视野一角的那双靴子。素黑皂靴,靴底那一道边雪白干净,不染纤尘。

视线往上,绯色的暗花绫袍子,袍摆熨帖平整,没有一丝褶皱。修长的腰线,腰间悬银鱼袋,鱼袋旁还有枚羊脂白玉雕成的香盒,应是长年佩戴摩挲的关系,玉色温润,光华内敛。

甘馨醇厚的迦南香,混着鲜甜芬芳的花香,丝丝缕缕地飘了过来,还有极为隐约的一丝……药气?

“殿下方才还在做女红,怎么会没见过剪子?难不成那些线都是用牙咬断的么?”

她抬眸看上去,他的语气里虽然带了几分调笑意味,但那对漆黑如墨的眼眸里别说是没有些许笑意了,甚至连半点情绪都没有。

她与他对视,神色平静:“针线送来的时候就没见剪子,我还以为常侍故意把剪子收起来了不让我用呢。”

他没有说话,微微眯起了双眼,目光凝聚在她脸上,似乎要将她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陈令漪厌恶地皱起眉,冷冷道:“难道常侍不信我的话,还想亲自找一下不成?”

“呵。”于鹤鸣不冷不热地笑了一声,“那倒也不必。殿下没当仆是男人,仆却是知道尊卑分寸的。”

陈令漪暗暗恼恨,她拿话逼他,只不过是叫他知难而退罢了,却被他呛了这么一句,噎得她不上不下的。

还说自己知道尊卑呢,他原话说的可是“不必”,而不是“不敢”。要是有必要,他还真敢么!

如今的她,空有长公主的虚名,可就连一个寺人都能这样蹬鼻子上脸。于鹤鸣又是从哪借来的胆子?还不是因为他投在楚尧泽的门下,狐假虎威吗?

逆贼猖狂,而宗室式微势弱,若无人做点什么的话,若是她不做点什么的话……

她正心潮起伏难平,忽听于鹤鸣朝门外唤道:“长公主想要沐浴。”吩咐完宫女,他也不走,就立在屋子里。

呵,要沐浴,自然要更衣、卸簪……顺理成章地搜身,连头发里都能找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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