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任何一个人近距离服侍路加沐浴,都不会像他这样淡然。
但在兰斯洛特眼中,红颜枯骨没有区别,无论做什么事眼神都很单纯干净。
这是他最好用,也最让路加放松的一点。
反正他做什么都不会引动兰斯的情绪,那么无论他展现出怎样奇怪的一面——就像刚才那样对着镜子欣赏自己的身体,就像现在这样长时间地盯着兰斯的眼睛看——一切的一切,兰斯都不会介意。
由理智和神性支配的人,是最好的仆人,也是最好的君王。
他又望着兰斯笑了。
“请您闭眼,”兰斯忽然说,“我要为您冲洗泡沫了,殿下。”
路加听话闭上了眼。
他自然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兰斯眼底微微波动,并不如他想象的那样平静。
水流温柔地浇了下来,涟漪打散了他身边聚集的玫瑰花瓣。
“昨晚殿下那位黑发情人,您对他了解吗?”兰斯问。
“安其罗?”路加闭着眼说,“他很忠诚可信。”
兰斯陷入了沉默,似乎在斟酌到底该不该开口。
“你想说什么?”路加问。
“奴隶身上都会刺有一块纹身,阐明他成为奴隶的原因。”兰斯陈述,“安其罗的手背上有骷髅头纹身,那证明他的直系血亲犯下过杀人的罪行——或许不只是几个人。”
他说的很委婉。
路加知道,安其罗的父亲或母亲是一名杀人无数的凶手。
“这恰恰证明他会像他的父母一样具备良好的身体素质,很适合做暗……”路加本想说做暗卫,改口道,“做情人。”
“您不介意他父母的罪行吗?”兰斯问道。
“那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是一个独立的人,只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路加道,“而养大他的是赫卡庄园,不是杀人犯。”
他大概想通了为什么安其罗连做人都不敢奢望,只把成为他的“狗”当做夙愿。
其实完全没必要。
等他登上王位,就让安其罗这个名字载入史册又怎样?
路加的思绪飘到了其他地方,兰斯看着他,忽然开口:“有人教导我‘父债子偿’,应该憎恨国王陛下,也憎恨他的所有家人和子嗣,包括您……唔。”
路加被他这话惊得瞪大眼睛,忙爬起来捂住他的嘴,又四下里看了看。
“你不要命了?”他低吼兰斯,“敢把这种话说出来?”
兰斯的眼睛慢慢弯了起来。
他在笑。
不是平常挂在嘴角的礼貌笑容,而是因为开心而笑。
路加又是一惊,怔怔松了手。
“但殿下会保守这个秘密,对吗?”兰斯悄声说。
“……我竟然会看到兰斯洛特·温士顿做出这种事,不是你疯了就是我产生幻觉了。”路加喃喃道。
“殿下说笑了。”兰斯眼睛又弯了一下。他用毯子裹住路加,替他擦拭身上的水迹。
“刚才那个秘密,您还想接着听下去吗?”
路加的眼神诉说着无言的期待,像个想要偷听禁|书又害怕被大人发现的小孩。
看羊皮卷里的描述,他一直以为兰斯洛特深恨查理曼王族,其中包括小王子。
但听起来兰斯本人似乎并不是那样想?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很努力地依照他们的教导培养恨意。效果不太理想,我一直在为此自责。”兰斯微笑着道。
“不过……殿下刚才说的话,似乎为我找到了一个不再强迫自己讨厌您的理由。”
他用毛毯揉搓路加的头发,隔着那层薄布,他如愿以偿地感受到了殿下柔软的发丝。
“不用再讨厌您……这让我轻松多了,殿下。”
他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