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武媚娘没有拿到李家的人有任何对她不利的证据,那么武媚娘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
静静的等待,总会有意外的收获。
李初不管其他,现在她接任成为左右领卫军的大将军,她只管整治军中的风气,更要提拔出可以独当一面的人才来,其余的事,都可以放放。
次年,官员鱼保宗上表,以受四方之书,武媚娘置铜匦。
所谓铜匦,不过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大铜箱子,分别有四个侧面,青、红、白、黑四种颜色。
青色朝东面,是为自荐,凡以有能者,皆可自荐之;红色朝南面,是为征集天下人对朝廷的看法,尽可畅所欲言;白色朝西面,承伸冤之信,若认为谁人冤枉于你,可下告;黑色朝背面,却是告密之信。
不仅如此,武媚娘竟然发动群众当面告密,直接颁下诏书,若是当面告密者,查有实者加官进爵,不实者亦不处罚,反而荣归乡里。
如此一来,天下皆是动荡。众人皆知武媚娘怀有异心,但是这样大肆的发动群众,排除异己,武媚娘不可谓不狠。
但是一时之间尚且没有多少人放在心上,毕竟,他们不认为武媚娘真的会大行酷政。
可是李初却在第一时间通知所有李氏宗亲的人,从现在开始不许任何人做出任何不妥的举动,就连话也得给她三思而行,牢牢的记下一句话,祸从口出。
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武媚娘这样不留余力地发动所有群众帮她盯人,摆明就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对她心怀不轨,有意要加害于她的人。
不用说,这样首当其冲的必然是冲李氏宗亲的人。如果在这个时候,李氏宗亲的人不懂得收养生息,管住自己的嘴,那么,迎接他们的将是灭顶之灾。
对于李初来说约束李氏宗亲的人不算太难的事。只有少数的长辈压根不把李初的话放在心上,依然我行我素。但是这些人,李初打量他们的身份,看不上李初都是轻的。
要么就是高祖李渊的儿子,要么就是太宗李世民的儿子。一个两个的都是能在李治的面前大声吆喝的人,对于李初,一个小辈又是女郎,既然敢让他们对武媚娘俯首称臣,无视武媚娘把持朝政,他们一句都听不进去李初的话。
在这个时候,庆山地动,竟然都以为是祥瑞,纷纷上表一通夸赞武媚娘,李初完全已经不想再看。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武媚娘让李初进宫,也没有其他的大事,就是要商量李初和武敏之的婚事,三年孝期,终满。
“当年你出嫁时过于仓促,这一场婚礼一定要为你大办。”武媚娘显然心情很好,让李初入宫,提起李初的婚事,神情之间皆是得意。
“如果太后让我进宫只是说起婚事,那么太后看着办就好。”这件事根本就没有李初说不的权利,武媚娘想要大肆的举办这场婚礼,就是想让天下人知道武家和李家的人和睦相处,宛若一体。
既然没有李初说不的权利,何必还让李初参与,直接按武媚娘说的办即可。
“婚事你可以不掺和,但是你的嫁衣总得要为你量身定做。”尚宫局的人已经准备好。这就要为李初量身定做嫁衣。
“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听太后的,但是,只有嫁衣没有商量的余地。我这一辈子只会为裴先生穿嫁衣,所有人,包括武敏之也没有这个资格。”只有嫁给喜欢的人李初才愿意穿上红火火火的嫁衣。这只是一场政治的联姻,穿什么衣服本就不重要,但是,既然李初没能在裴观活着的时候为他穿上嫁衣,让他亲眼看到,任何人也没有这个资格。
尚宫局的人正准备上前为李初量身,没想到却听到李初这样一番话,惊的一下子抬头看下武媚娘。
武媚娘在宫中的威严无人敢犯。可是李初明明是在拂武媚娘的意。像她们这些宫人,哪一个敢插嘴?
全都屏住呼吸,巴不得武媚娘和李初都无视她们的存在。
“出嫁不穿嫁衣,成何体统?”武媚娘感受到李初的坚定,但是这件事武媚娘也有自己的思量。想要拉过李初的手,好生的劝说李初同意,李初却挥开武媚娘的手,竟然并不愿意让武媚娘牵她?
如此冷漠而疏离的李初,武媚娘瞧着难得的心下没底。
“不穿嫁衣可以穿朝服,太后要的也不过是大唐的公主,李家的女儿嫁入武家而已,身穿朝服,挺好。”合乎李初必须要嫁入武家,嫁给武敏之的情况。
武媚娘拧紧眉头,“你要反悔?”
“我已经答应出嫁,这也算反悔?若是太后认为这是反悔,那最好太后把这门亲事做罢。”李初一步不退。有些原则就是要明明白白的告诉武媚娘,早些年武媚娘得的李初一句承诺。李初是不愿意做言而无信的人,所以答应这门亲事,但不代表她会按照武媚娘希望的和武敏之有什么融洽的关系。
夫妻,武媚娘不就是想让天下人看,那就让他们看,李初仅仅只会帮武媚娘达到一个目的,再不会有多余的事。
“你……”武媚娘怎么会愿意做罢这门亲事,正是为让这门亲事办得更加隆重,所以武媚娘才会和李初商量。
偏偏李初竟然连嫁衣都不肯穿,若是如此,当天的婚礼所有人看到如此场景,难道会不知道李初是用什么样的心境嫁入武家?
那么所谓的武家和李家宛如一体,那就是一个笑话。
“这是我的底线,如果太后不能接受,那么就取消婚礼。”李初又不在意这场婚事,在意的人是武媚娘,那么武媚娘就应该按照李初的要求办事,而不是一意孤行事事安排。
武媚娘算是明白了,李初一直没有对这门亲事表现出太多的抗拒,那都是因为李初明白所谓的抗拒没什么用。但是李初也绝对不会如武媚娘所愿,事事都按武媚娘的意思来办。
盯紧李初,武媚娘想压迫李初改变主意,可是李初压根没有半点反应。无论武媚娘怎么盯着她,而身后的那些宫人们又是怎么样的畏惧,恨不得帮李初答应下武媚娘的要求,李初不为所动。
这个时候更是站起来道:“如果太后不愿意,话至于此,那么,我就先回去了。”
“站住。”眼看李初说走就走,武媚娘喊停,“为长公主量身。”
话是冲尚功局的人吩咐的,李初道:“有言在先,如果太后不相信我能说到做到,那么婚礼当日会我会不会出现,我能说了算。”
虽然武媚娘没有说软话,但是唤尚功局的人为李初量身定做衣服,这就证明武媚娘同意李初的要求。
可是已经被武媚娘戏耍过一回的李初,必须有言在先的告诉武媚娘。如果那一日武媚娘给李初送来的是嫁衣,那么李初就敢不出嫁,到时候的场景绝不是武媚娘愿意看到的。
武媚娘气得胸口阵阵起伏,恨不得将李初塞回肚子里再生一回。
“你不要脸面我还要。”武媚娘气的如此的回答,李初压根不放在心上。
有些事情,有的人就是给脸不要脸,武媚娘何尝不是如此。
现在武媚娘气的肝疼啦,也不想想李初被气的肝疼的时候武媚娘怎么样?
李初张开双臂,一眼扫过旁边的宫人,“量!”
这么两位祖宗终于是达成协议,宫人们暗松一口气,立刻上前去为李初量身。
不管做什么样的衣服,她们都只听吩咐而已,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李初的尺寸量好。
正好在这个时候,李旦的媳妇刘皇后和窦德妃前来,才进屋就感觉气氛不对,脸上带着笑容的,一时都僵住,“见过母亲,姐姐。”
李初颔首神情稍缓和了些,武媚娘却更是阴着一张脸,刘皇后和窦德妃噤若寒蝉。
瞧到她们个个都害怕的模样,李初显得有些无奈,但是有些事情,李初也不能管的太多。
此时有宫女端茶上来,刘皇后连忙接过想给武媚娘送上去,却不料宫女一时不察,刘皇后直接将茶杯打翻,发出一阵青脆的声音,武媚娘一眼扫过,刘皇后连忙跪下,“母亲,妾一时不慎,请母亲原谅。”
别说刘皇后,窦德妃和宫人们全部都跪下了,只剩下一个李初站着。
武媚娘一句话都不用说,但是一个个已经吓得浑身都在颤抖,可见武媚娘的威严有多高。
萧太后问:“吕姐姐,你当年到最后有没有武后这样?”
吕太后:“差不多吧。”
临朝称制第一人的太后,权利和皇帝一样,天下皆听吕太后的号令,敢反吕太后的人,吕太后都把人解决得七七八八,没有人是吕太后的对手,人人都畏其如虎,确实和武后现在这样的情况差不多。
武媚娘注意到李初站在那里,不发一言,可是身上的气息也让武媚娘感受到李初的不悦。
所有人都为武媚娘如虎,李初从来不怕。
“如果太后让我进宫是让我看太后如何威严的,我想我不需要看也一清二楚。”李初终是开口,但话却是直往武媚娘的心上扎,扎得武媚娘生疼。
武媚娘盯着李初许久,“你一声声的太后,你可记得我是你的母亲?”
“太后可记得自己是母亲?你自己都不记得的事,想让谁帮你记着?”李初出言相讥,吓得跪下的人更是心惊胆颤,怕极了!
武媚娘怕是许久没有生过那么大的气,胸口阵阵起伏,指着李初道:“你果然不再当我是你的母亲?”
李初道:“若是不拿太后当母亲,太后以为自己这样处处的逼迫,触及我的底线,我会忍住?我总会记得你是生养我的人,但是,亲自往我身上扎一刀,不顾我意愿,打着为我好却处处伤害我的母亲,也就别想要我再与你眉开眼笑,处处亲近。”
想想李初的脾气,她只怕是武媚娘生下所有孩子里,最是硬气的一个,就连武媚娘和李治,他们若是犯到李初的底线,李初都敢和他们叫板。
害怕,恐惧,不好意思,李初就没有因为这些退缩过一步。
武媚娘看着李初眼中的嘲讽,仿佛自己做下的一个多么大的笑话,若不是笑话,怎么可能武媚娘在做出那么多伤害她的事,更逼迫李初去做她不愿意做的事后,还想让李初像以前一样。
若说先前武媚娘以为总有一天,李初会想明白,也会接受她的安排的,现在武媚娘算是看明白,李初绝不如她所愿,也定然不会将她做过的那些事全都掀过。
她记在心里,永远不会让人忘记,也不许自己忘记。
“太后,陛下来了。”这个时候一道声音传来,却是李旦来了。
李旦显得有些高兴地走进来,可是看到殿内都是跪下的人,一时间都傻眼了,瞧李初的神情分明的不喜,武媚娘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两个的,都面露恐惧。
“陛下。”李初不管和武媚娘怎么吵法,见到李旦都敛去所有的神色,恭敬的朝他福福身见礼,李旦连忙上前将李初扶起来,“姐姐不必多礼。”
一个接触,何尝不是在无声地询问李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又和武媚娘吵起来?可是这吵的什么?
李初冲李旦摇头,武媚娘冷声地道:“陛下有何疑问尽可提出来,何必与你姐姐交头接耳的?难道陛下成哑巴了?”
劈头就是骂人,李旦刚想赔罪,李初先一步开口,“太后看来巴不得陛下成为哑巴,如此天下间都知道陛下无用,理当由太后把持朝政,改日更能名正言顺的取而代之。不如,我帮太后一把,遂了太后所愿?”
所有听到李初的话的人全都暗叫不好,他们这位公主殿下和太后吵成这样,李初是不怕,可是站在她们之间的人怕极,怕极也没有人敢插嘴,更不敢劝的。
武媚娘豁地一下子站起来,李旦不自觉的后退一步,不得不说武媚娘明显动怒的样子让人太过害怕,李旦只想避之锋芒。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武媚娘问起李初,极不喜欢李初对她这不阴不阳的态度,这让她觉得自己完全弄不清楚李初的心思,不能辨别李初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李初道:“若有哪里说得不如太后意的,请太后指出一二,能改的我一定改。”
换句话来说,不能改的,任武媚娘怎么说,她都是不会改的。不乐意,不信邪的,那就来试试。
武媚娘道:“你以为我不敢罚你?”
“不,恰恰相反,天下间没有太后不敢做的事,只有太后想不想做的事,我是什么,我什么都不是?有用太后会用,没有用的话,太后是不会放在心上的。”李初并没有认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反而以为自己在武媚娘的心里完全就是可以随意舍弃的一个人,若不是这样武媚娘怎么会如此待她?
原本勃然大怒的武媚娘就因为李初这样完全认为自己是无关紧要的人,也觉得自己完全可以由武媚娘随时的舍弃,一下子没了怒火。
“你分明知道,你是我最爱的孩子。”当着李旦的面,武媚娘都能把话说出来,可见在武媚娘的心里,李初是有分量的。
李初眼中尽是冷意,“最爱的吗?所以你就想让我像你一样?”
武媚娘知道李初指的是什么,还是裴观之死,在李初的心里,裴观的死武媚娘是要负责任的,如果不是武媚娘冷眼旁观,裴观就不会死。
可是,一个裴观,他帮不了李初什么,也帮不了武媚娘什么,这样的人为何要一辈子拖李初的后腿?
“你要为一个人,一个男人,一辈子如此和我说话?”武媚娘不喜欢这样的李初,不喜欢她要为了别人和她针锋相对。
当年的时候,有一个李治在李初的心里是和武媚娘同样重要的,那是她的丈夫,是李初的父亲,能和武媚娘一样对李初同样的重要,武媚娘没有什么可说的。一个裴观,他没有这个资格,没有的。
李初已经不知道如何同武媚娘开口,“到现在你竟然认为只是一个男人的事?你果真的觉得这是一个男人的事?不是你对待我的态度?你问我是不是再不拿你当成母亲,我也问你了,你还觉得你自己是一个母亲吗?”
“你不是,你从来都不是。在你的心里,权力,地位,利益,永远都在我的意愿之上,你不问我想要什么,你不管我想要什么,你只拿你想要的扣在我的头上。你想让我变成和你一样的人,我为什么要变成和你一样?为什么?”
武媚娘以为李初该是和她一样的人,可是李初从来就不是。就这样,武媚娘从来没有放弃过,她就是想要李初改变,最好变得和她一样,偏偏还要求李初要像以前一样待她。
面对李初的质问,武媚娘走上去,想心平气和的和李初说话,或者是哄着李初,要抱住李初的双肩,可是李初却直接的挥开,更是背过身去,冷漠地道:“我不该问你这些问题,因为答案我应该早就知道的,现在问你,你也不会明白我到底要的是什么。”
吸一口气,李初让自己稳下来,“你我之间的事,不要牵扯其他人,皇上,那是我们大唐的皇上,也是你的儿子,不要让任何人因为你轻视他,你是陛下的母亲,至少你就算不爱护他,也不要折辱于他。没有他,你当不了太后。”
她又何尝不是希望武媚娘可以的爱护她,但她明白了,武媚娘是不会爱护她。在武媚娘的心里,永远都是天下江山最重要。
“陛下自登基以来,一直唯太后之命是从,多少人希望陛下出手,我想太后心里有数,可是陛下一直都站在太后这一边,希望太后可以念及他这一份孝心,不要苛责于他。”李初不想看到李旦被吓得不断后退的样子。
那只能证明在李初所不知道的时候,武媚娘给他太大的压力,大得李旦哪怕面对武媚娘都心生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