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观的葬礼,李初并没有让太多的人前来,就算有不少人不请自来,李初都请他们自己回去。
“活着的时候裴先生不愿意和官场的人打太多的交道,如今更不需要任何人来送他。”李初很清楚裴观唯一希望陪在他身边的人只有她一个。有她在其他人已经不需要。
可是别的人李初都可以拒之门外,独独一个裴炎,李初想亲自见一见。
裴炎被请进公主府,如今的裴炎大权在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在李初的面前裴炎依然恭恭敬敬。
“见过公主。”裴炎见礼,李初冷淡地道:“我一直以为从前的时候驸马和裴大人没有过多的往来。如今就算驸马去了,裴大人也不应该出现。”
李初不想问究竟因为什么裴观的父亲会被裴炎逐出家门。从前的时候裴观没有追问这些原因,也不想弄清楚所谓的内情,如今李初也是一样的。
裴炎微微一顿地道:“只是想来送送他罢了。”
一眼扫过裴炎,李初道:“现在你来过,也算是送他一程,可以走了。”
果断的请人离开,想见一见裴炎不过是想弄清楚裴炎对于裴观究竟有没有半点感情,可是从裴炎的神情中能够看出来,当年被他舍弃的儿子生下的孙子,对于他来说,连个陌生人都不如,如此,李初也不需要再和裴炎有什么多余的交谈。
“公主能否让我看他一眼?”裴炎迟疑半响终还是问。
“裴大人不会没有见过我的驸马,活着的时候看过了,如今驸马去了,我不想让你打扰他的清净。”到死裴观都没有提过裴炎半句,证明在裴观的心里,裴炎仅仅不过是个陌生人,所以不需要为了一个陌生人扰了裴观的清净。
裴炎是知道李初的性情,说一不二,但凡她决定的事情,就算是先帝,或者是如今的太后,都不可能让她改变主意。所以现在李初不希望他去见裴观,他就绝不可能见得了。
虽然有些失望,裴炎站起来不失礼数的告辞。
随后裴观下葬,所葬之处除了李初没有任何人知道。
李初随后大病一场,浑浑噩噩躺了半个多月才醒来。
但是从巴州传来消息,收到消息的人,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虽然病得不轻,李初敏锐察觉身边的人神情有异,“有什么事赶紧说,若是让我知道你们瞒住什么不该瞒的事,从今往后就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不喜欢身边的人,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做的却是让她极不高兴的事,此时此刻的李初盯着慈心。
慈心咬住下唇,跪下终是开口,“废太子李贤被邱神勣所杀。”
“什么!”李初惊得立刻站起来。不可置信的盯着慈心,“我让你派人护着他,人就是这么护的。”
“那是太后的人,我们的人只能在暗处。察觉事情不对赶到的时候,废太子已经自尽。”慈心自知此事传到李初的耳朵里意味着什么,可是,可是那个人是武媚娘派过去的,李初没有和武媚娘翻脸的意思,所以一直以来下的命令都是暗中保护,不让李贤受到过多的折磨和他人的加害。
而且也没有人会料到,在这个时候武媚娘竟然会派人前往巴州杀害李贤。
“放肆。”李初打翻了一旁的所有东西,随后大步流星的走出去,跪在地上的人皆是心惊胆战,可是李初这么冲出去,他们不敢迟疑,赶紧跟上。
“公主。”叫唤着公主更希望能把李初拦住。可是此时此刻的李初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面对前来阻拦她的人呵斥道:“谁若再敢拦着我,杀!”
一个杀字杀气横溢。吓得拦住她的人全都站着不敢动弹。半响后才回过神来,连忙跟着追上去。
李初此行直奔皇宫,而且眼下正是早朝的时辰。正殿之内皆是守卫森严,羽林军们看到李初直奔正殿而来,倒是有想拦住李初的人,可是李初一个眼神扫过去,滔天的杀气,吓得人完全不敢动弹。
从李初的眼神里,他们读懂一个信息,如果他们敢阻拦李初,那么李初会毫不犹豫的取他们的性命。
眼看李初旁若无人地直奔正殿,总是有人急匆匆的赶去禀告在上朝的武媚娘和李旦,还有众多大臣。
武媚娘听到李初来,微拧眉头,但随后却道:“既然安定长公主要上朝,就请安定长公主进来吧。”
并不想让人知道李初是一路旁若无人的走着过来的,羽林军们没有一个人敢阻拦李初,李初就那么直奔正殿,这个消息如果传扬出去,武媚娘的脸面尽失,所有人都知道李初的威严竟然在她之上。
给别人一个台阶,也是给自己一个台阶,现在的武媚娘就需要一个台阶。
“太后,这有些不妥。”有人小声的提醒认为李初一个公主上朝实在不妥。
“陛下以为呢?”面对这个问题,武媚娘直接丢给李旦。
李旦此时的心情是又惊又怕,听到李初来了,就像找到主心骨,连忙地道:“并无不妥,姐姐想是有要事才会请求入朝。”
“传安定长公主入朝。”有李旦的话后,代承扬声传李初进殿,李初原就一行而来,谁都不阻拦,此时行至于正殿前。
久病卧床,李初并未梳洗即赶入宫来,一身素衣,长发垂落,但一双眼睛令人望而生畏。
“邱神勣何在?”李初走入殿中,连礼都不见,只问出这个名字,满殿之内都是为李贤之死而不敢出言,那逼死李贤的人正是邱神勣。
一时间朝中无言,武媚娘眉头微动,此时问道:“你寻邱神勣为何?”
李初一下子抬起头看向武媚娘,“母亲是明知故问?”
“长公主,此乃朝堂,请长公主不要以为太后宠爱,陛下维护便无视朝堂规矩。”这个时候有人站出来指责李初,言语之间的不满,听在李初的耳朵里,李初一眼看过去,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御史,李初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再问道:“我再问一句,邱神勣何在?”
“安定,这是朝堂。”武媚娘板起脸提醒李初,李初并没有听进去,仅仅只是抬眼扫过武媚娘,随后迅速地移开,而且,直接地道:“如何?敢逼死李贤,如今我一个公主站在这里,给一个机会让我死,就不敢站出来?”
李初并没有见过邱神勣,否则话也不至于如此,眼下目光沉着的扫过满殿的臣子,也让她意识一个问题,只要是武媚娘提拔起来的人,她应该每一个都记住他们的脸,便不会像现在这样,不知那人是谁,一时间无从下手。
“安定。”武媚娘再喝一声,李初猛得抬起头看向武媚娘,“母亲怕是忘记我说过的话,他们同样也都忘记了。李贤,那是我的弟弟,是我大唐高宗皇帝的儿子,敢杀他,问过我了吗?邱神勣,想清楚了,你要么现在站出来,要么,你就等着我灭你全家。”
于朝堂之上,胆敢放出此言的人,李初绝对是第一个,可是所有人都不敢说话,李初眼中腥红,显然她许出去的话,并不是仅仅说说而已,而是她确有如此的打算。
武媚娘再也坐不住,腾的一下子站起来,“放肆。”
李初反讥相问,“究竟是谁更放肆?难道贤儿之死是母亲指使的?”
话一问出去,所有人都暗自惊心,殿内的空气更是一下子冷下来,有些事,人心里都是有怀疑的,可是没有一个人敢把怀疑说出口,更不敢将这份怀疑当面质问出来。
眼下李初问出他们心中最深的疑惑,质问于殿前,因而,所有人都提着心等着。
武媚娘脸色难看之极,李初无所畏惧地迎向她,等着她似的问道:“邱神勣杀害贤儿一事,是不是母亲指使的?”
“放肆,在你的心里我竟然心狠至此,连流放巴州的贤儿,一个废太子都不能放过?”如果没有人问,武媚娘可以选择永远不回答这个问题,然而李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问出来,两问,显得再执着不过,由不得武媚娘不回答。
李旦在这个时候出言道:“姐姐,左班文臣中,第三列第六人,就是邱神勣。”
面对李旦指出邱神勣,在邱神勣身边的人不自觉的退开,只怕自己会被波及。
武媚娘一眼扫过李旦,吓得李旦害怕地一缩脖子,可是,他又想到什么,一下子坐直。
李初要找的就是邱神勣,得到提醒人在哪里,立刻转身过去,邱神勣一直都不敢作声,任是李初怎么问,他就是不站出来。
如今被李旦道破身之所在,四下的同僚全都自觉的避开,这就让他完全暴露在李初的面前,李初看着他,一步步地走近。
“邱神勣,逼杀皇子,你很得意,很开心是不是?”李初轻声地问起,邱神勣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迫,从李初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让他不受控制的害怕,汗淋如雨。“长公主,此事,此事……”
李初完全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拔下发间的发簪,一下子划过邱神勣的脖子,血溅于朝堂,一片哗然,谁都想不到李初竟然敢当众杀人。
邱神勣倒地发出一阵巨响,众人才都回过神来,也都确定李初真的杀人,当朝杀了邱神勣。
“我说过,我李氏宗亲的人,若无罪而有人敢伤及他们一根汗毛,我就让你们死。如此,都会记下?”李初手里握着带血的簪子,血在滴落,她的目光扫过殿中的人,那暗含的警告,所有人都看得分明。
武媚娘如何也想不到李初敢做至此,气得胸口一阵阵起伏指着李初道:“来人,将安定长公主拿下。”
羽林军们得令立刻进来,李旦心急地唤道:“母亲。”
那进来想捉住李初的羽林军,李初一眼扫过去,而在此时,有人出列道:“太后,长公主闻废太子被杀,心中悲痛,因而一时失了心智,还请太后念在长公主先经先帝薨逝,又逢驸马遇害,今再听手中为他们所害,悲痛难自制,饶恕公主。”
“臣亦请太后看在先帝的份上,看在废太子的份上,饶恕长公主。”李初的一番举动,是震慑于人,让人从今往后都不敢再对李氏宗亲的人轻易动手,李家的人看到此幕暗暗叫好,确实的好,这样一来,且看从今往后,谁还敢对为了讨武媚娘的欢喜,肆意杀人。
“母亲,姐姐悲痛无法自制,且此事邱神勣有错在先,他敢杀害贤哥哥,就算没有姐姐出手,母亲亦打算处置于他,如今姐姐只是代母亲处置罢了,母亲当喜。”李旦虽然害怕武媚娘,可是这个时候,他不能后退。
李贤的死对李旦的打击同样不轻,李旦这一天都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李初的到来,李初这样直接的杀掉那个杀害李贤的人,如同让李旦看到了希望。
不,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李初受到半点伤害。所以,李旦出言,更是点出武媚娘会为李贤本就是有处置邱神勣的意思,若武媚娘一味的护着邱神勣,为难李初,这会让人不禁在想,是不是李贤的死,果真和武媚娘有关系,否则武媚娘为何要为了一个杀她儿子的人,如今更要处置她的女儿。
李初在这个时候吐出一口血来,就算想押李初的羽林军都惊住了,他们可什么都没有做,李初吐血的事和他们绝对没有半分关系。
“姐姐。”李旦担心,顾不上其他走下台阶,走到李初的面前扶住她,着急的询问道:“姐姐?”
李初摇了摇头,往前走一步,迎向武媚娘道:“李氏宗亲,李家,我的兄弟姐妹们,这是父亲交给我要守护的人,若是他们有违大唐律法,论罪而定刑,我绝不干涉。但是,若有再和贤儿一样的事,我必屠尽动手那人的满门,然后以死谢罪。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视死如归之心,谁都瞧得分明,落在武媚娘的耳朵里,武媚娘更清楚,李初此话更多是对她说的,李初早就说过自己的底线,也表示过会帮助武媚娘,但是武媚娘如果犯了她的底线,她会不管不顾,大不了鱼死网破,李初不畏死,武媚娘呢?当真舍得?
不,武媚娘想做的事并不是以死能解决的,李初敢豁出去,武媚娘不能。
“来人,将安定长公主押回长公主府,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离开公主府一步。”武媚娘收到李初的警告,可是李初也该为自己做的一切付出代价,敢在朝堂上杀人,敢对武媚娘放话,武媚娘岂能不给她半点警告。
李初冷冷一笑道:“我会在府里为父亲守孝三年,这三年内,谁都不要轻举妄动。”
转头看向李旦,李初轻声地道:“陛下要好好的。”
“姐姐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李旦扶着李初,握到李初的手,这才感受到李初的手冰凉得可怕,如今额头也都是冷汗,李旦担心不已,李初道:“放心,我死不了。陛下。”
李初挣开李旦的手,后退数步,竟然跪下了,李旦惊得要扶起李初,李初却摇头示意他站好,一拜,再拜,三拜,李初才抬起头道:“不能护陛上卷入其中,但陛下放心,任何人都不能伤及你,只要我还活着,你,显儿,末儿,我就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及你们。”
李旦眼中不由的泛起泪,“是我们无能,让姐姐费心了。”
摇摇头,李初道:“身为长姐,父亲将你们交付于我,而我,从一开始握住那些诸多的权利,就是为了将来有一天能护住父亲,母亲,还有你们。父亲不在,母亲和你们,我会拼尽全力去守护的。万望陛下莫急莫忧,天下再重,人更重。”
只要人还在,总是能够夺回他们的江山,总是能够再建一个江山。
李旦听明白,连连点头,“好!”
李初站起来,迎向武媚娘道:“母亲,不要忘记你我之间的承诺,这一次,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的底线,母亲知道在哪里,那么就请母亲不要越过。”
话,她们母女各自明了,李初有李初的底线,如此的底线,如果武媚娘越过,李初同样会反击的,今天是最好的证明。
“你也不要忘了我的底线。带下去。”眼下的李初就是在犯她的底线,可是,这样犯的底线究竟是何人有错在先?
李初不在意从今往后能不能出公主府一步,出不出府,对于李初来说是没有什么两样的,在哪里,她想做事,自然能安排人去做。
羽林军们怕是真怕李初,对李初动粗他们真不敢,想想李初在监门卫时如何,几次出征都是大胜而归,气场大开的李初,比起他们的将军来更令他们害怕,据说他们的将军都和李初打过,无一个是李初的对手,他们将军都提醒过他们,得罪谁都可以,却不能得罪安定公主。
今天李初能在朝廷之上当众杀人,更能全身而退,还不足以说明李初的本事?
李初不是一般的公主,得罪这样的一位,完全不宜。
“公主请。”羽林军两位侍卫上前恭恭敬敬的有请李初离开,李初转过身大步流星的离开,头也不回。
李初离开朝堂,不管邱神勣最后如何处置,慈心他们虽然能进宫,可是却到不了正殿,被拦在外面,心急如焚,见到李初平安无事的出来,所有人都大松一口气。
“公主。”焦急的上前叫唤李初一声,也是想确定李初究竟有没有事。
李初道:“去办好几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