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敏秀的脖子上有着一条深深的勒痕,脸色惨白,眼中尽是恐惧,绝望,她想让武媚娘给她一句准话,可是武媚娘就是想要如此磨人,就是想让她一直都深受折磨。
“贺兰敏之呢?”武媚娘面对贺兰敏秀的哀求只是问起一句,想知道贺兰敏之都哪里去了?
“皇后,奴将人带下去。”代承看了看屋里的人不少,每一个都是朝中重臣家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想闹笑话,贺兰敏秀自己不在意自己叫人看了笑话是她的事,实不该带上武媚娘。
“贺兰敏之呢?”武媚娘再问,便是不想代承做那样的事,她只问贺兰敏之在哪儿。
“奴立刻去请。”代承伺候武媚娘多年,怎么可能不懂武媚娘的性子,武媚娘想做什么从来不是他们这些当奴才的人可以决定的。
武媚娘居高临下的望着贺兰敏秀,“你要是想现在继续地说可以继续,要是想让你的兄长过来,让他同你一起的说同样可以,我不会勉强你。”
满殿内的命妇不少,从贺兰敏秀进来到现在不管多少人想说话的都止住了话题,等着眼前的贺兰敏秀自己同武媚娘解释。
武媚娘轻声开口,神情淡淡,一干人更是不敢作声,暗下最是恼了贺兰敏秀,自己得罪皇后不说想想自己错在哪里,更想让她们一道听了内幕,这是想坑她们的吧,不是好东西!
贺兰敏秀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竟然因为冲出来求情的事生生惹起了众怒,每个人瞧她都是不喜,恨不得把她丢出去得了。
“姨母。”贺兰敏秀唤一声,十分的可怜。
“不必唤这一声姨母,就算你再怎么唤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你想活着。不是不怕死,都寻了死了,怎么现在又怕了呢?”云淡风轻地扫过贺兰敏秀一眼,眼中的轻蔑显露无疑,贺兰敏秀原本的脸色就很是不好,此时听闻武媚娘的话更是如同坠入冰窑,惨白惨白的。
武媚娘道:“你若真能不畏死,我或许会高看你一眼,寻死觅活一回是要给谁看,给你的夫家?啊,对了,他们知道你为什么寻死吗?若是不知不如告诉他们?”
闻此贺兰敏秀连连摇头,眼中的惊恐叫人看得分明,她是害怕的,她是真的害怕,她做过的事,说过的话绝不能让人知道,尤其不能让她的夫家,如果他们知道了,她这一生就毁了。
“姨母,姨母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吧。”贺兰敏秀确实知道怕了,这些天来她每天都置身于恐惧中,不知生死,不明所以,明明武媚娘就在她的面前,离得她那么近,只要她想问一句话,武媚娘回答后一切都能结束。
偏偏贺兰敏之试过几次,每一次的结果都一样,刚想问个分明,武媚娘却转移话题,明摆着不愿意接他的话。
当着众人的面,贺兰敏之如何能问出来,若是问了出来,怕是不用武媚娘开口,自有人为武媚娘除了他们。
“你们怎么会有错呢。我眼下不想说你们的对错与否,你要是真的懂事,更应该记得眼下是什么情况,你的外祖母抚养你不易,而你如果念及半分你外祖母对你的恩情,便不该在这个时候来打扰你的外祖母,听明白了吗?”
询问得客气,贺兰敏秀摇头地道:“姨母,姨母,你就看在外祖母的份上,饶过我们这一回吧,我保证,我保证从今往后我一定会乖乖的,永远都不会再生半分不恭之心。姨母。”
泪如雨下,随她拜下也落在了地上,武媚娘轻轻地笑了,“人啊,难道都是如此,只有深陷于恐惧才能懂得什么是怕?你的外祖母庇护得你们兄妹够多的了,并不代表你们做下的事都可以因为你的外祖母一笔勾销。”
贺兰敏秀浑身一颤,她再清楚不过自己是被武媚娘拒绝了。
“要如何处置你们不在旁人,只在你们,看你们如何行事,才是决定你们可不可以活下去的根本。你不小了,嫁为□□,别以为有你的兄长护着就可以肆无忌惮,你还没有这样的资格。”武媚娘的声音一直都很轻,好像自己说的一番话也不过寻常,旁听人却很是明白,武媚娘分明是在借贺兰敏秀敲打人。
对于外甥女武媚娘都可以手下无情,别的人,要是记不住自己的身份,敢做出不好看的事,结果只会比贺兰敏秀更惨。
寻死没能死成,或许都是装的,贺兰敏秀并不想死。
“皇后,求皇后处罚。”此时贺兰敏之终于是来了,一来就跪下了,求武媚娘处罚,武媚娘一眼看穿他的打算,问道:“你做错了什么要我处罚?”
是啊,想让武媚娘处罚他,不如先自己说说他做错了什么,要得武媚娘处罚他?
贺兰敏之跪下道:“心生不恭,意图伤害皇后。”
竟然将话说出来了,武媚娘赞赏地看向贺兰敏之,倒是一旁的人听得连忙地道:“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生此心,对皇后不敬。”
想杀武媚娘啊,确实是大罪,要是按律以严惩,贺兰敏之必死无疑。
七嘴八舌都是在指责贺兰敏之,一道请武媚娘处置贺兰敏之的,可是武媚娘随他们七嘴八舌的论起,并没有附和他们的话。
贺兰敏秀在听到贺兰敏之的话时,整个人软坐在地,再也不敢动弹,贺兰敏之怎么可以说出来,说出来了,他们兄妹必死无疑啊!
“很好。”武媚娘扬声地说,原本七嘴八舌在讨论的人一下子安静了,不太确定武媚娘夸的谁,但注意武媚娘的目光,立时都明白了,武媚娘夸的人竟然是贺兰敏之。
贺兰敏之跪着,闻之一拜道:“请姨母相信,自此往后,我们再不敢生此念,恐惧的滋味尝过一次足够了。但请姨母处置。”
处置了,他们知道自己是有什么样的结果,不用再一直倍受折磨,生死都容易,只有等待生死的结果时最让人无法忍受。
不难看出贺兰敏之最近的脸色不好,消瘦许多了,眼下一片黑青,他的日子过得太磨人了,他不愿意再这样的过下去,只盼武媚娘给他一句准话,为此他只好一赌。
“处置,你敢说出口,让这么多的人听见,你不是求死,你是求生。你想活,你想好好地活下去,连同你妹妹你都想让她活下去。”武媚娘说破贺兰敏之的打算,确实挺聪明的,他知道武媚娘需要什么,所以愿意借此成全武媚娘,以换得他们兄妹活命的机会。
“是。姨母说得没有错,我想活,想让妹妹活,我们可以一直的活下去,为此我可以一搏,但让我们生或是让我们死,全在姨母的一念之间。”生死一事,都是武媚娘可以决定的,想杀她的人,她是大唐的皇后,确实可以处置他们,纵然他们是她的外甥。
武媚娘站了起来,走到他们兄妹的身边,诱惑一般的道:“现在是一个好机会。”
他们离得如此的近,确实是一个好机会,贺兰敏之的身手很好,若是动手的话,完全可以直取武媚娘的性命。
“姨母,我适才说过了,再不会生此念,我言而有信。”贺兰敏之真诚地开口,想证明自己并没有在说话,他再也不会对武媚娘生杀意。
“好。”武媚娘说一声好,“带着你的妹妹下去吧。天下想杀我的人多了,只要没有做出来,我都能容你们。”
能容,武媚娘要彰显的是自己的气度,能容一切,包括想杀她的人。
贺兰敏之暗松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赌对了,眼前的路是他唯一的一条路,要么死,要么武媚娘会看在他这样的举动有益武媚娘彰显气度的份上放过他们兄妹,显然贺兰敏之赌对了。
“谢姨母。”贺兰敏之拜下,真正的心服口服。
李初在宫里听说此等消息时,当时那叫一个惊讶啊,她不该回宫了,看她错过了一场大戏,太难得了啊!
宣太后:“没想到贺兰敏之竟然敢赌,用自己的性命去赌。”
吕太后:“赌对或许会有一丝生机,若是不赌他们两个没有被武媚娘杀死,却被吓死了。我们先前都听说贺兰敏秀悬梁的事了,当时就觉得其中有蹊跷,果然……”
萧太后:“人长得俊美又聪明,不错,不错。”
赞叹一声,都是对贺兰敏之的认可。孝庄太后:“武后顺势刷一波好感,叫天下人都知道武后虽是女流,胸襟气度天下男儿能出其左右者没有几个,更令无数人心生敬畏拜服,高宗此时是何心情?”
宣太后:“能有何心情,有些事开了头,过程和结果不会尽如他意,他受得了要受,受不了也要受。”
对的,皇帝当到李治这个份上,养出一个武媚娘这样的皇后,认得认,不认也得认。
萧太后:“高宗准备让群主顶上去用了,眼下有何好担心武后如何行事的,只要群主威望不缺,眼下再不如武后,将来总会如的,瞧瞧群主准备多少的贤才送上去,科举,科举选出来的不尽都是人才,考不过科举的也不见得都是庸才。”
不知萧太后想到了什么,发出一阵阵呲牙的表情包来。李初:“贺兰敏之的事算是尘埃落定,母亲不想杀人,父亲肯定不会动手的,武承嗣和武三思就要回来了,很快会回到。”
萧太后:“算了吧群主,你就认命吧,武家的事由武后说了算,人,你要立威当日达到了目的,三年过去,贺兰敏之帮大唐清了多少持有爵位却仗势欺人,目无王法的主儿,多少勋贵说起贺兰敏之不是咬牙切齿,想将他除之后快的,亏得高宗和武后护着。咦,我们想到了一点,我们是不是忽略武后的另一层心思。”
话说着萧太后意识到武媚娘的另一层用意了。
其他的太后包括李初在没有反应过来,“说来听听。”
就算是她们一时没有难够领会到,不代表她们会把真实原情况说出来,必须是像现在这样居高临下的意示人有话想说就说,她们听完再评价说得对与否。
要是平日萧太后不会轻易受她们的气,今天有些高兴,忽略不计。
萧太后赶紧发了一串消息出来,“贺兰敏之彻查勋贵是把大唐大半的人得罪了吧,偏偏他又是外戚,不喜欢武后的人更不会喜欢他,他会跑去同武后认错,求罚,何尝不是因为他无人可依,无人可以救他?武后顺势留下他一条命,是要彰显自己的大度不假,何尝不是明明白白的告诉贺兰敏之,天下间除了她,无一人在意他的生死,贺兰敏之若失她的庇护,必死无疑。群主大可查查,武后晾人的这些日子里,定然有人寻过贺兰敏之的麻烦,否则不会有今天的一出戏。”
不错,十分的有可能,李初的目光一敛,吕太后:“查,群主是不可能去查此事的,真要查,有什么后果不可知?”
萧太后发了一个笑脸,“确实不宜查,武后眼下对群主信任,旁人的事同群主有什么关系,查什么查,不必要查,别人的事让别人操心去,反正贺兰敏之逃不出武后的手掌心。”
说得在理,贺兰敏之的心思再怎么的转他都玩不过武媚娘,就让他们争,让他们斗吧。
她是不宜出手,查武媚娘有何安排尤其不可行,那是多大件事能值得李初去费心查看?
好奇是会害死猫的,李初一点都不想成为一只因为好奇心而死的猫。
“姐姐,姐姐。”李初装着看书实则水群,李末的小身板跑进来,小声地唤起李初,李初赶紧放下手里的书,走过去将拉起李末的小手。
李末嘟着小嘴问道:“姐姐,母亲最近怎么总是出宫?我都好久没有同母亲一起说说话了。”
李末这样的孩子最是喜爱父母的陪伴,她很喜欢武媚娘的,比喜欢李初少了一点点的喜欢。
“外祖母不在了,母亲在为外祖母操办丧仪,再过几天,该安顿的安顿好之后,母亲就会回来了,到时候就可以陪着末儿,跟末儿说说话。”李初牵住李末的手,李末听不明地问道:“姐姐,什么叫不在了?我问过母亲,问过哥哥,可是他们都不肯告诉我。”
李初一听何尝不是在想要不要同李末回徐,思量一会儿终是道:“不在了就是说你再也听不到一个人说话,再也看不到她冲你笑,你再怎么唤他,他都不会再同你有所回应。”
“啊!”李末张了张小嘴,随着年纪渐长,杨氏也不像从前一样时常的入宫了,相比起李初记得她这位外祖母,李末记忆中并没有太多关于她的一切。
“母亲伤心吗?”李末想了想,李初按她所能理解到的意思同她说得分明,她第一反应是武媚娘如何。
李初闻之心下一暖,伸手抚过李末的头道:“伤心的呢,正是因为伤心,所以母亲才会陪在外祖母的身边。我们末儿可以安慰母亲的啊,像这样轻轻地亲一下母亲,同母亲说,母亲你有我们。母亲就会明白哪怕她失去了自己的母亲,但她还有别的亲人,我们会一直的陪着她的。”
李末认真地听着,也在认真地记下,“好,等母亲回来了,我就会像姐姐说的一样安慰母亲。可是姐姐,父亲会难过吗?”
小孩子总有许多的问题,十万个为什么了解一下。
在李末的记忆里,父母都是一体的,他们的伤心难过都是一起的,李末想了想李治的神情,并不能看出他的喜或是悲。
“父亲……”李治的心情李初不知如何说起。
“姐姐?”没有得到答案,李末只好再问一句,李初教过她的,不懂就要问,李初懂的她会都告诉李末的,不懂的话李初就会直言不懂,但绝不欺骗。
“父亲会因为母亲的伤心而难过,但不会像母亲一样需要末儿的安慰。”李初整理一下的说起,也不太确定自己说得对是不对。
李末听完竟然大松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父亲,我不敢亲近父亲,父亲看着我好像在看着别人。”
此言落下李初微怔,连忙地问道:“末儿是什么意思?”
“就是父亲有一次凑近看了我好久,突然说了一句真像,然后变得不怎么高兴。姐姐,父亲是不喜欢我吗?”李末想起上回碰到的事,回答了李初,同时又提起另一个问题。
真像吗?李初瞧了李末的脸,最终不得不说李末很像武媚娘,眉眼鼻梁处处都像。
“末儿又说傻话了,父亲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你还记得自己生辰的时候父亲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那可是他国进贡,大唐仅此一份的东珠,你一盒都拿了,我们谁都没有,若是这样还说父亲不喜欢你,那你把东珠给我吧。”李初按下心中的诧异,哄着李末来,不想让小小年纪的孩子胡思乱想。
“我才不呢,姐姐都说父亲喜欢我的,那肯定喜欢我的。姐姐,我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显哥哥昨天拉着一个小宫女不肯撒手。”李末很快将不开心的事丢开了,把昨天碰到的事小声地告诉李初。
年少情窦初开再是正常不过的事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李初本不以为意,萧太后提醒地道:“群主啊,此事你管管的好,不然要出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