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去了,记得祭奠一下你的姨母。”李治沉吟半响叮嘱一句,李初抬起头看向李治,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观李治的神色平静,并无玩笑之意,李初道:“是。”
李弘赶紧的表态道:“父亲,我和初儿一起去。”
他要是去,李初凡事如果做得太过分他还能拦着点,否则李初将武家闹得天翻地覆,该如何是好。
“最重要应该是去看望外祖母,外祖母好些日子没进宫了,姨母去后一直都伤心,我们合该看望一二。”李初没忘记找一个理所当然,冠冕堂皇的理由,李治莞尔。
有时候李初做事思虑周到得让人不禁在想她究竟是不是一个孩子。
不过做事周全,不给人攻击的机会,很好!
相比之下的李弘,李治心下一叹,纵为兄长,年长一岁,一样的教导,李弘差远了!
想到此李治微拧起眉头,李弘做事稳重,只是相较于政治上的远见,胸襟,胆识,都不如李初,李初,李初……
心里不断地默念李初的名字,李治的心有些乱,挥手道:“去吧,记住了,往后不可再有昨天的事。”
虽说李初早就已经保证,可是李治还得再叮嘱一声,让李初务必记下,绝不可再犯。
李初乖巧的应着一声是,保证自己一定会做到,她好不容易才让李治打消念头,怎么能让自己失信于人。
挥手一记,让李初和李弘下去吧,没想到会在门口碰到武媚娘,李弘和李初立刻见礼,“母亲!”
“要去哪儿?”武媚娘看到他们的第一反应即问起,李初道:“出宫去看望外祖母。”
对啊,难道这个理由不好吗?
武媚娘狐疑地看了李初一眼,这种事一定是李初想出来的,所谓的看望几分真几分假,罢了。
“那就去吧,你外祖母这些日子伤心得很。好好宽慰她。”武媚娘叮嘱,李初瞧武媚娘的样子,倒是想起另一桩事,武媚娘要见李治,打算说什么来着。
“去吧!”武媚娘并不想和李弘及李初说明此来的用意,再次出声打发他们去,人即往殿内去。
李初摇摇头,武媚娘做什么自有用意,她少管一些。
“母亲寻父亲是不是为了表兄们的事?”李初不想管,李弘倒是问起来了,颇是好奇武媚娘因何而来,李初道:“为何而来很重要?”
李弘微怔,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的好,李初道:“父亲和母亲之间的事,我们有时候能管,有时候不能管,父亲有父亲的道理,母亲也有母亲的道理,我们不必事事记挂在心,更不需要多问什么,除非他们矛盾不可调和,否则我们只要安静呆着不说话即可。”
对啊,安安静静的看着,需要他们出手的时候他们再出手。
像现在只是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纵然关系武家,那又如何,该不管就不管。
李弘不知该如何说话,李初说的不无道理,但如何把握其中的尺度,太难了!
“走吧哥哥,难得你有机会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宫,怎么能错过。快走快走!”连声催促李弘赶紧的走,莫再拖下去。
李弘先问道:“真要打人?”
李初反驳道:“说好的切磋,怎么能是打人?哥哥得记住,像我们这样的人一定要谨言慎行,就算是平日里和我们自己人说话,也得小心莫让人捉住把柄。”
话越发小声,慢慢的没了,亦不曾注意到原是要进殿的武媚娘突然停下回头瞧了他们,彼时李初正拉着李弘的手臂,一句一句地说着话,颇是亲近,武媚娘瞧着微顿,“兄妹,姐妹,但不知最后会不会变,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幽幽一声叹息,不希望,不愿意的事,若发生了又该如何?
*
李初没想到武媚娘此时担心的是旁的事,她同李弘出宫便行,很快到武家,曲和上去敲门,说明从哪里来,来的又是什么人,门即被打开了。
“不用让人来迎,我们自行进去见过外祖母即是。”李弘想到李初还没出门即把的借口,说是要去看杨氏的,明知杨氏身体不适,此时不宜让杨氏出门相迎。
“对。让他们去禀告一声即可,我们自己进去见外祖母,不必拘礼。”李初同意的,不用太客气等会儿打起人来更用不着手下留情。
宣太后在群里已经笑得不行,“想到武家的人欢欢喜喜的迎群主进去,接下来他们家的公子却要挨揍,但凡想来即让人觉得高兴。”
能不高兴嘛,想她们也曾年少过,后来大权在握,总没有李初眼前一般的自在逍遥,肆意妄为,说来也是让人羡慕的啊!
不过,她们没能做到的事,李初能够做到,挺好!
“是!”得知是太子和公主前来,虽说一直都清楚武家有一个中宫的皇后,知道是一回事,见没见过是另一回事。
太子和公主并没有来过武家,眼下算是第一回,第一回即让人期待和兴奋的,赶紧迎人进去。
李弘和李初一般走一边小声地叮嘱,“我记得敏秀表姐在宫里住下。”
李初听过一耳朵,没把此事当一回事,“是住了了。”
“为何?”又是一句为何,真以为李初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回答了?
“无论为何,进了宫和我们没有太大的关系,她跟着母亲又不跟着我们,且由她即是。”李初能看出贺兰敏秀的打算,并不打算管得太多,但凡没把主意显露出来,李治没搭理她,李初是不插播的。
不过,李初总觉得好像应该现在即开始管才是。
李弘拧紧眉头说起道:“姨母的死让我奇怪,原本身体挺好的,突然出事,接着敏秀表姐进宫,两者没有关系?”
就算有关系能告诉李弘?李初反正是没打算告诉李弘的,因此摇头说起道:“哥哥打算管?”
李弘摇摇头道:“内宫诸事岂有我管的时候,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问上一问,你若是知道便告诉我,不知,我即放开,再不会管。”
对的,关乎内宫的事李弘会同李初问上一两句,但也仅仅只是问问罢了,并不会太放在心上。
知李弘只是随口一问,李初道:“反正贺兰敏秀见着你,哥哥离她远一些就是。”
虽说自家兄长是位守规矩的人,做不出什么不守规矩的事,总怕贺兰敏秀会发疯,她可是认为武顺之死和武媚娘有关系的。
所谓为母报仇可以做出许多事情来,李初看不上,瞧不上的手段,对于没有办法的人来说或许就是一个好办法。
“太子和安定公主来了,怎么没有事先打过招呼?”此时此刻,李弘和李初叫人引着往府内去,杨氏听到来报赶紧起身行来,只是这些日子一直卧病在床,时间太紧,没来得及梳妆即出门相迎,脸色有些惨白。
李弘和李初看到杨氏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外祖母。”
唤一声外祖母,杨氏瞧到他们颇是欢喜,连连点头道:“太子,公主,你们怎么来了?”
“听说外祖母生病了,我们特意来看看,父亲和母亲颇是担忧外祖母的身体。”李初笑着说起,李弘……
从头到尾和李初一起听过李治和武媚娘说话的人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太神游在外了,怎么从来没有听到关于杨氏的话?
知道李初说谎,总是善意的谎言,李弘不好挑破。
“尚未与太子和公主见礼。”说着话即打算见礼的杨氏,叫李弘和李初一道扶住了,“都是自家人,外祖母不必多礼。”
“正是正是,外祖母身体有恙,我和哥哥前来本意想宽慰外祖母,望外祖母好好将养,早日康复,还同以前一般时常进宫看望我们。”
李初说的哄人的话,听得杨氏眉开眼笑的,李初和李弘一道同来看望她,于她早就已经是莫大的殊荣,杨氏心中自是高兴的。
“外祖母病还没好全,我扶外祖母回去休息吧。”哄完人更应该用行动证明,赶紧要扶杨氏回屋歇着。
“不妨事,不妨事,我已经好多了。太子同公主前来,来人,去唤几位公子。”杨氏赶紧吩咐下去,让人去把府里的几个公子请来。
李初不动如山,李弘抬眼扫过李初,看看吧,看看吧,目的很快会达到,但不知李初用什么由头说起切磋二字?
不得不说,其实李弘存了旁的心思,或许他不如李初懂得多,但是不妨碍他想办法向李初学习。
莫要以为他看不出来李治不经意间流露出来失望,因有李初的对比在前,李弘更知自己同李初的差距在哪里。
他现在可以不如李初,不像李初一般的聪明,可是交来,以后,他要比李初更熟练的应对那些人。
他是太子,李弘一直都牢牢记住一件事实,他是大唐的太子,将来的皇帝,他现在可以不懂,将来必须要懂,只有懂得,他才能够像李治一样成为大唐的皇帝,一个好皇帝。
“是!”一旁的人得令立刻去请人。
李初提起道:“外祖母,我们去给建母上柱香。”
此事李初没忘,小声地提来,杨氏一顿无二话,带着李初和李弘往灵堂去。
人死了,李初知道武顺做下的许多事都随见消散,将来但凡加贺兰敏之和贺兰敏秀不闹事,一切都好说。
自灵堂出来,李初扶着杨氏往院里走,说起道:“外祖母,昨日贺兰表兄他们打架,朝臣议了一天,外祖母病了,定不知此事。”
告诉杨氏此事,李弘有些闹不明白李初何意。
杨氏确实不知此事,“如何他们二人打架,闹到朝廷上了?”
何尝不是想不明白,李初道:“自然是为了外祖父爵位一事,更是为了母亲的事。”
想想杨氏在武媚娘为后中出力几何,杨氏是个睿智的女人,在长安内长袖善舞,武媚娘同许多人的交情,很多时候都是借助杨氏开展的。
提到对付武媚娘,此事杨氏定是一点即通,很能明了到底怎么一回事。
杨氏目光一敛,她自是知道的,现在的武媚娘不仅仅是大唐的皇帝,更是垂帘听政的人,她从内宫走到外朝,多少人心生不满,更别说武媚娘能走到这一步,还是踏着血走出来的,令多少人心生震惊,恐惧。
“武家,随着你的母亲成为皇后,早已经成为众矢之的,武家的一举一动,没有人会忽视的。”
果不其然,李初一提醒,杨氏立刻明白李初话中何意,更清楚的知道眼下的武家究竟算是怎么回事。
被人时时刻刻的盯着,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会让人盯着,如果他们自己管不住自己,最后将会是什么下场?
下场二字,杨氏但凡想到都会觉得恐惧,武媚娘到今天不容易,她并不希望有人毁了这一切。
“在我和哥哥出宫前,如何处置两位表兄尚未定下。不过,想来母亲会给父亲一个满意的答复的。”李初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道来,想必杨氏会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杨氏微微一怔,相较身为太子的李弘,随着武媚娘生下一个又一个的孩子,哪怕年少时知道李初吃过很多苦,对于李初的关注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减少,少到杨氏完全没有意识到李初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长成一个让人无法忽视的人。
“夫人,几位公子到了。”杨氏意识到李初此来另有目的,倒是不太确定唤人来一举做得对或是不对。
无论对与不对,总是要做了,没有回头的余地。
杨氏朝李弘和李初笑了,“让他们进来吧。”
想来比起外面的人想要武家的人死,李初和李弘并不会急于想置他们武家的人于死地,因此倒不如遂他们所愿。
李弘回以杨氏同样的一抹笑容,看得出来李弘在杨氏和李初的交锋间最是处之泰然。
反正他是确实想来看望杨氏,想教训武家兄弟的人是李初,他就是一个看戏的人,看戏的人不淡定谁淡定?
李初装着乖乖的立在一旁,好像什么事都无所谓,李弘想起每回李初要是装乖的时候想对付的人都会是什么下场,半响终于反应过来。
一般李初装得越是无害,坑起人更是越发不会手下留情,其实李初想做的事早就已经说得很清楚,她就是来找人切磋的,切磋就得凭本事,谁的本事高,谁就赢!
昨天有过一面之缘的贺兰敏之最是出挑,然后即是另外两个看起来似乎很老实的青年,实则一个眼珠乱转,第一眼即落在李初的身上,看得怔住,挪不开眼。
另外一个虽然没有像那一个一般的明显,何尝不是在碰及李初时顿了半响,明显没有料到大唐公主,他们早有闻名的人竟然会长得如此美丽动人。
李弘注意到他们的目光,看一眼便罢了,一直盯着不挪眼,李弘不满地拧起眉头,挡在李初的面前,“这便是承嗣表兄,还有三思表兄?”
挡住更是把话问出来,心下决定,两人失态一事,回去一定要告诉武媚娘,好叫武媚娘心里有数武家的人竟然如此不知礼。
杨氏何尝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眼神,不悦地拧紧眉头,初次见面竟然这般失礼,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正是。”虽是如此,还得圆回来,不能失了颜面。
“承嗣,三思,快见过太子和公主。”杨氏唤上一声,一开始即盯着李初眼睛都不眨的人正是武承嗣,另一位看来要圆滑一些的正是武三思。
“见过太子,见过公主。”武承嗣和武三思在李弘站在李初的面前挡着时,已经回过神,虽然见礼,目光还是想看李初。
李初早就注意到他们的神情,冷冷一笑,眼中尽是冷意。
“贺兰敏之,昨日你甚威风啊!”李初对于依然衣裳半解,没有一点正经样子的贺兰敏之直呼其名。
武家的女儿长得极美,可儿孙只能说是一般。
女儿嫁出去生的孩子都比下一代好看,瞧瞧武承嗣和武三思的样子,丢人群里别人都看不见。
贺兰敏之似是刚被人从床上叫醒,半睡半醒之间,听到李初的话接道:“公主说笑了,比不得公主威风。”
别有所指,昨天两人是在什么情况下见的面,各自心里有数。
“还成,多亏了你们我才能出宫。”贺兰敏之和武承嗣打架正好给她机会好生表现,让李治消了心中的怒火,她确实应该谢谢眼前的贺兰敏之。
“如此公主是又再欠我一顿酒?”昨日李初说好请他喝酒,要是算此次,又多欠了一顿呢。
李初点点头道:“成,一顿酒罢了,一回生两回熟。”
喝酒正好可以谈事,合李初之意,李弘咳嗽一声,“初儿,你还小,怎么能饮酒。”
看李初说要请人喝酒如此熟稔,李弘担心,怎么说李初都是女儿家,随便的请人喝酒像样吗?
李初道:“我请人喝酒又不是我要陪人喝酒,我请贺兰敏之喝,我不喝不成?”
……不得不说,李初一通解释没错,她只是请人喝酒,并没有说过要同人喝酒,总不会请人喝酒自己就一定要喝了吧?
贺兰敏之怕是没想到还会有人请他喝酒既然会打算让他自己喝的。
“你喝酒得我陪你喝才成?”李初似乎看出贺兰敏之的百感交集,问出问题来。
就算正常来说是要这波操作没错,落到李初头上,不敢,万万的不敢有此要求。
“不必。”贺兰敏之又没有其他的想法,李初请喝酒定有其他的目的,若不是一定得去,贺兰敏之倒不希望喝这酒。
李初的目光看向贺兰敏之,贺兰敏之正好看着她,目光相触,无声的交锋。
只是落在旁人的眼里倒像是两人含情脉脉对视,对于昨天刚被贺兰敏之打一顿的人来说,看到李初和贺兰敏之的熟稔,见到小美人的本能自然是要想尽办法的引起小美人的注意,更别说那是公主。
“贺兰敏之,你不知同太子和公主见礼?”武承嗣开口想指责贺兰敏之的失礼。
贺兰敏之轻蔑的扫过武承嗣,好像武承嗣的所有想法都瞒不过他,然而不过是跳梁小丑,贻笑大方。
“我与太子和公主自来如此,太子公主尚未出言怪罪,你急什么?”贺兰敏之倒是没有说错,李弘念在武顺旧时照看他颇多的情份,同贺兰敏之自来不让他太见外。
至于李初,都是深知对方的人,两看两相厌,但又很清楚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因此并不在意所谓的虚礼,贺兰敏之自来都是不见礼的,招呼打或不打还得看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摩手擦掌要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