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不是她的错,她也一干应下,毕竟与他争执,她没什么好处。
她低垂着眼,一眼就见到他手里的冰糖葫芦,他还没吃。
闵危将冰糖葫芦递过来,缓声道:“这个给你。”
是打人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吃吗?
林良善避开他的手,听话地接过。
回到府里的小院,那串冰糖葫芦被她放在远处的桌边。她不想吃,因为是闵危给的,可她又不愿意丢掉,她很喜欢吃冰糖葫芦。
后来,那串冰糖葫芦发了霉,扔掉了。
***
其实,闵危已经发现小姐很喜欢盯着他看,有时候看着看着就开始发呆。
这种场景时常发生,例如在国子监上课时,她不听课,有时睡觉,有时会半撑着右边脸颊看他,让他不敢多动;或是回府后,他在一旁练字,她看话本或是画画,没一会儿,她的目光就会落在他的身上。
自己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
难道是自己的这张脸?
每次想到小姐因为这张脸而盯着他,闵危会有些羞涩、无措,还有一股自我难以抑制的厌恶。
他又想起那个少爷了,那个恶臭,死不足惜的烂人。
难道小姐是因为这张脸才救的他吗?
“真宁。”林良善唤了一声。
闵危回神,将方才不经意泄露的神情收回去,也不知道小姐看见没有。他在她面前,似乎越来越不设防。
“你回去看书吧,今日不用在这里了。”林良善轻声说道。
他已经懂得很多,又是在国子监听课的,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装模作样地教他了。
而且,她现在想独自静静,不想见他。
闵危不明白刚才还有些开心的小姐怎么忽然变脸了,眉梢堆积着忧郁,似乎被事情烦恼中。
但他没有资格去问,他转身退下。
闵危是在二月初到的威远将军府,时间匆匆流逝,很快就到了三月初。
这夜,窗外雷电划破昏黑的穹顶,阵雨不断,豆大的雨打落在屋檐的瓦片上,伴随着狂风呼啸的肆虐。
屋舍内,墙角的床铺上,一人蜷缩着身体,紧紧裹着被子。他浑身发冷,惨白的脸上满是汗水,双眼通红,青白的唇被利齿咬破,鲜血流淌出来,沾染唇瓣。
闵危伸舌舔了舔唇,血液的味道让他体内的三生蛊更加躁动,不断啃食他的血肉。
他压抑着抽气,手指扣在床上,指甲几乎要划破床单,发出“嘶嘶”的声响。
三生蛊,是闵危的娘亲用身体引.诱那个矮胖男人,杀了他后拿到的。
那个男人是南域王宫的御用药师,研制了各种用途的药剂,其中一种便是驻颜丹。
闵危的娘亲最初只是为了拿到驻颜丹,她害怕自己容颜易逝,自己会变成迟暮美人。金州是离南疆最近的地方,她勾.引着其他相关人,终于引来药师,却在一次事后,得知他还研制出一种蛊毒:三生蛊。
蛊,并不是好东西,但那个男人得意道:“这三生蛊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只要吃了它,以后遇到大难,可以保人三命,避开三次大祸,即使没了气,也可以活过来。而且这三生蛊是用千种毒物炼制而成,可以抵御这世上一切的毒。”
闵危的娘心动了,因而柔情小意,迷惑男人将三生蛊从王宫中带来,她想长长见识。
男人万般为难,终在美人眼下败落,偷拿了本该上贡南域王的三生蛊。
却不想在床上,刚给美人长完见识,就被她一刀了结了性命。
三生蛊到手,自然要赶紧离开现场。
只是还没半个时辰的功夫,王宫中的人发现,派出侍卫前来秘密追捕,势必要夺回三生蛊。
万万没想到,到最后,三生蛊会进了一个九岁孩子的身体。
闵危弑母,逃离密林后,一路上乔装打扮,躲避侍卫的追查,混在得了疫病的尸堆中,被运出城火化。他趁着夜色浓黑,跑了。
既然这蛊毒可以抵挡这世上一切的毒,那疫病也不过是小事。
可是月初到来,他的心口却像是被千万只小虫啃食撕咬,剧烈的疼痛袭击全身,让他无力抵挡来自身体内部的侵袭。
那个白雪皑皑的夜晚,他以为自己会死去。
可痛昏过去的第二天,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还活着,咧嘴笑了。
此后,他渐渐察觉出这三生蛊的异样,会在每月月初的夜晚发作一回,时长近两个时辰。
这大抵是代价,闵危想。
正因为是月初蛊毒发作,闵危那日才被那些乞丐联合欺负。若不是他第二日起来,全身无力,他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闵危痛得发抖,嘴角却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他现在倒有些感激这疼痛,让他有幸被小姐捡到,带回府上,得她独一份的“照顾”。想着她的浅笑面容,他感觉自己好受了些。
宏才睡得死,但厚德听到了动静,他闭着眼,模模糊糊地问了一句:“真宁,你怎么了?”
闵危面色惨白的像鬼,他面对着墙,声音嘶哑:“我没事,你赶紧睡。”
厚德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