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花是一门学问,你才初学,哪能一下子便精了?”
他握着她的手,在王府的后院里,耳鬓厮磨教她种花的时候,那声音……犹如近在耳畔。
十一年了。整整十一年。
隋白的咽喉犹如被利刃刺痛,连咽口水都是剧烈刺疼。
青年无比警觉,立刻察觉到了他的踪迹,冷冷瞥目:“谁?”但见是隋白,他双目猩红,一动不动地站在草丛之外,望着这边,青年也怔了怔。
继而他充满担忧地看向她。神医执壶的手顿了顿,也回眸望了过来,微笑道:“郡王怎还未下山?”
他望着她,眼眶潮热。
下了,只是去而复返。
若不是,这十一年来他思她入骨,她变了声音,他应该已认不出了。
可他偏偏还是认了出来。若不是孤注一掷,携了最大的勇气折回山上来,听她说起养花的心得,他也无法确认。但是,他现在已肯定!
“双成……”
隋白似哭似笑,静静望着她,“你还好么?”
她被追债人逼得投水自杀,这是他收到的最后一个消息,之后他发了疯似的在苏城寻她,却始终没能再找到。
原来她竟藏在这里!她在玄陵!
“郡王说话我听不懂。”女神医微笑,“我螺山不留外客,到了晚间便必须离岛,还请郡王回吧。”
此际还不晚,隋白当然不愿就此离去。
女神医转面看向青年:“青儿,替我送客。”
青年应诺,冲隋白走进几步,手已按上剑鞘,冷峻眉峰如墨:“郡王还请速速离去,否则见青之剑并不会认人。”
隋白看向他:“你是谁?”
他们……如此亲昵。
青年道:“她是我的主人,亦是我的妻子。”
隋白脑中轰地一声,“这不可能。”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山腰之上立着的女子,目露震惊和痛楚,“双成?”
“他说的没有错。”她道,“郡王还请下山吧。”
她走下了数步,到了青年的身旁,与隋白形成了对峙的局面,停了停,她平静地开口:“我与见青已成婚七年了。郡王,这或许也是你期望见到的吧,一个一心一意待我之人,我早已找到了。你问我过得可好,我自然是好的。若郡王今日不来,便更是好了。青儿还年轻气盛,行事恐有冒昧之处,郡王雅量,盼你不要与他计较,时辰已晚,柳夫人想必仍在等候,郡王回吧。”
隋白犹如木石桩子,定在那儿,哪里肯走?他的目光凝视着她,从最初的一片痴慕,到震惊,到此刻,已成死灰。
“郡王……”他身后传来柳氏柔弱的呼唤。
他回头。
柳氏竟急急地追了过来,神容苍白,身体弱得仿佛一阵风便能吹倒般。
到了近前,才舒了口气,“郡王,你太久没回了,我担心你出事。”
隋白不动声色地抽出了手臂。
“柳夫人。”女神医开口唤道,“你想要一个孩儿吗?”
不但柳氏,连隋白都是一阵震动,他看向双成,瞳孔剧烈地震颤。
柳氏愕然:“我可以么?”
她不是早已被大夫断言不可能再育有子嗣了么?她还可以?她有救?
“如果你肯尝试我说的虎狼之法,我有六成的把握,能够助你恢复元气。柳夫人今年三十有六,如果早早地医好,生育有望。”
她的声音极是平静,甚至和善。
隋白的瞳孔犹如被钢针刺了一刺,几乎要刺出血来了。
柳氏泪水肆意涌出,几乎要扑跪女神医脚下,“我想要!我几乎连梦里也想要……”
她盼着能为隋白生下一儿半女,不当王妃也好,没有名分也罢,如此也不必,让他孑然一人。
女神医再度点头,对见青道:“青儿,去把我的七星草割一株来,赠予柳夫人。”
见青怔住,“主人,七星草你养护了七年了,今年好不容易才开第一株花!”
女神医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不是只此一株,我不是还培育了许多的种子么?再过一两年,便又有花开了,无须担心。替我割一株来吧。”
见青自知拗不过她,只得不情愿地去了。
见青去后不久,隋白身后又有人飞奔而来,“郡王,大事不好!陛下命人带了口谕,现今人已至王府了!”
隋白转身朝小厮而去,扶起他:“什么口谕?”
“陛下派来传口谕的人,已先扣住了魏公子的儿子,现在传旨之人压着口谕,说要让魏夫人前去听旨,否则不宣!”
那旨意,不用问也知。陛下与魏赦的谈判破裂,他为了钳制魏赦,而要先将竺兰和阿宣攥在手里。如果魏赦率绿林抵抗,争执之下,妻儿的损伤谁也担待不起。隋白无法替魏赦下达任何的决定,他面色沉凝。
“本王知道了。先回府。”
他走出几步,忽一定,看向女神医,顾忌柳氏在场,只皱了皱眉,对她道:“我会回来的。你为柳夫人费心了,但我不缺孩儿。”
除了你的,我谁也不要。
他转身走了,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道路尽头重重树杪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