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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第一百零六章(2 / 2)


但见,方才刺向他的李敬,左肩插着一柄剑,直直后退。

那力道之大,李敬被逼退了数十步,方才停下,随即鲜血自他口中喷涌而出?。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愣住了。纷纷看?向乘风落地的那个男子。

两月前,那场因郡守之死,被高车族人?挑拨离间而起的汉人?与魏朝之战,便是被此人?,化干戈为玉帛。

在?这?之前,他屡次三番建奇功,守卫并州,助季时谦剿匪,后又迫契丹族与蠕蠕反目成仇,更是曾不费一兵一卒令已兵临城下的契丹弃甲曳兵,战神之名早已威慑四方。

这?些魏兵,追随太后来此地前,哪个不曾怀着,金戈铁马,驱除鞑虏,一匡九合之志?

然而十年安定生活,老婆孩子热炕头,早已磨了当初心志,若两月前那战不可避免,必会波及池鱼,那他们的妻儿的安危又会如何?

怀揣着敬畏之心,那些魏兵犹犹豫豫,竟没有一个人?敢刀剑相向。

“大人?……”

如此委屈,严三几乎话一出?口,便嚎啕大哭起来。

昨夜实在?是太过惊心动魄,从他与云鹤得?知消息开始,便不敢在?夫人?面前露出?任何蛛丝马迹,又与云鹤一前一后,拖住李敬等人?,被抓是必然,又经严刑拷问,光是鞭打,便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这?些他都凭着一股信念,咬紧牙关,生生扛了下来,而云鹤还有拼死也要救他们出?去?的阿尘……他想着,泪便止不住地流。

十一见他衣不蔽体,浑身?的刑伤,而云鹤也被人?在?一旁架着,毫无生气。阿尘半跪在?地,鲜血早已染红了衣襟。

他眼?里早已氤氲着深藏暗涌却?又铺天盖地的怒火。那毫不避讳锋芒锐利的目光,瞥向在?场所有魏兵。

这?种?嗜血的目光,如刀之锋利,如虎狼之牙,如雄鹰之爪。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都心里狠狠一颤!

“夫人?呢?”

严三捂着伤口,哭噎道:“也不知太后娘娘着了什么魔?竟说夫人?乃妖邪,欲赐死夫人?,我与云鹤情急之下,哄骗夫人?出?了城……”

“哦?”

十一笑了。

那堆起来的眼?角纹路,每一道都仿佛被戮意晕染。被属下扶着的李敬,望着那明明在?笑,却?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眸,犹如身?上被戳了数个窟窿,朔风凛冽,刺骨之痛。

李敬气若游丝,感觉五脏六腑都被生生移了位。他忍着劇痛,断断续续道:“李某只是……奉命……行事?……”

“好一个奉命行事?……”

那明明极淡,不辨喜怒声音,听着却?愈发让在?场每一个人?噤若寒蝉,胆颤心惊。

“赵臻。”

赵臻?

这?名字怎如此熟悉?李敬猛然瞪大眼?睛。

“属下在?。”

随着这?一声响亮的回答,门口瞬间涌入一批人?,训练有素,动如雷霆,气势非凡。为首一人?,约莫三旬出?头,英姿勃发,有大将?之风!

正是那个赵臻!

扈从卫队首领——赵臻!

李敬看?着来人?,心里简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十年前,他曾是陛下钦定的御前侍卫,人?前显赫,风光无限,可彼时只有他知,陛下的暗中蓄养的一支暗卫,才是防御机要所在?。

而赵臻当时才二十出?头,却?已然为陛下真?正的心腹。十年过去?,他虽早已远离平城,扈从卫队,却?逐渐由暗转明,十年间雷厉风行,架海擎天,驰名当世!

这?如何不叫李敬坦然失色?

他惊愣地看?着,这?个陛下的左膀右臂——赵臻,竟向一人?俯首称是!

他望着那黑袍男子。

犹如一盆凉水从天灵盖浇下来……虽不知缘由,但无疑,他的官职,这?辈子算是到?头了,也许命也到?头了……

………

午后的太后行宫,一声惨叫声划破天际……

“啊——”

随之而来,棍棒声接踵而至。

只见冰凉的地板上,一老妇被按压在?地,身?上是一下接着一下,令人?皮开肉绽的木板砸下来。

那老妇蓬头垢面,哪里还是之前衣着体面,人?前显赫的阿匀嬷嬷?

原来方才和李敬分别后,阿匀嬷嬷刚刚回到?后院,正满头愁绪中,却?被最信任的婢女骗去?一处厢房,没想到?等到?她的竟是一场她曾在?皇宫中无比厌恶的栽赃陷害!

她双目充血,牙齿早已将?双唇咬破,鲜血沿着唇角渗出?蜿蜒爬在?脸上,着实可怖。

阿匀嬷嬷目光紧紧盯着那门窗禁闭的太后寝宫,眼?泪模糊中,鼻头酸涩难耐,她猛然哭笑起来。

“哈哈哈……”

笑中声声泣血,如空中折断羽翼又不甘极速落下的鸟儿,最后留在?空中的哀鸣。

若是之前,她并非完全确定,但如今情形,若说这?一切不是听蝉主仆二人?所为,她死都不会相信,也幸而她之前存有疑虑,抢在?李敬之前,私信通风与无双夫人?。

彼时她想的只是,穹庐宴会那日,她在?旁瞧得?清清楚楚。那位身?世离奇的皇子有多紧着他夫人?。若娘娘因一时魔怔,赐死了她。更别说她肚子里还有皇家骨肉……那后果当真?是不可设想!

于是数十年来,从未违背过太后意愿的她,第一次自作主张!

而如今看?来,她当真?是做对?了,身?为奴才,贱命一条,生死早已看?淡。

只不过,她服侍了半辈子的主子却?被一个蛇心心肠的歹人?给蒙蔽了心智,她何其忧心如焚!

“娘娘,奴婢死不足惜,但您千万不要误信了那两个恶毒之人?!”

背上的棍棒,一下比一下更猛地砸下来,阿匀嬷嬷疼得?几乎全身?痉挛起来。她双手的指甲扣进冰冷的地上,指甲生生折断,剜出?一片血肉,也丝毫抵不上一丁点儿背上传来如蚀骨一般的痛!

“听蝉!娘娘怜你丧父丧母,将?你养在?跟前,以后好替你做主寻门上等亲事?,可你不仅不感恩戴德!反而恩将?仇报,你居心叵测,天理难容,必不得?好死!”

“啪——”地一声,背上的板子应声而断,老嬷嬷啊地一声,一口血喷了出?来,昏倒在?地。

对?比屋外的嘈杂之声,一墙之隔里的宫殿却?一派静谧。

只见寝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八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富贵海棠花。

此刻这?床上正躺着一人?,一动不动,眼?珠浑浊昏黄,目光呆滞,正是当朝太后。谁能想,曾在?皇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光无限倍受尊崇,在?云中城安享晚年养尊处优的太后,会变得?如此狼狈不堪。

而在?她不远处的床榻上,一妙龄女子正卧床养眠。

除了垂坐在?她身?旁的婢女外,诺大一个太后寝殿竟无其他侍奉之人?!

“小姐,可觉得?聒噪?奴婢这?就命人?将?她的臭嘴堵上……”

听蝉轻轻摇头,凤眼?轻启。

“不必。将?死之人?罢了……不过……”

她转过头,半眯着眼?看?向床上开始不停颤栗的人?,唇角上扬。

“是时候喂药了,山高皇帝远,好不容易我们借她翻了身?,可别让她坏了事?!”

“是!”

那婢子将?喂在?火炉上的汤药,舀了一碗,慢慢朝床榻走去?。

熟知,太后却?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额头正好碰掉到?那婢子的碗。滚烫的汤药从太后额头淋了下来。

“啊——”

太后被烫得?痛苦地直乱叫,颤抖着不受控制的手,胡乱刮着。那婢女猛地心惊,上去?捂住她的嘴。冷不防,脸上一道被挠了一道火辣辣的血痕。

她忍着火气,手下使了力气,竟捂住太后的口鼻,后者脸涨得?通红。

那婢女只觉得?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原来是太后紧紧咬住了她的手!一瞬间那手被疼痛中的太后咬得?鲜血淋漓。

听蝉望着这?一幕,紧紧皱了眉,那次刺杀虽是做了假,但她中剑是事?实。

她捂住伤口,正欲起身?。

熟知,那太后一直不松口,那疼得?脑袋发昏的婢女,竟低声嗷嗷着一巴掌扇了过去?。

几乎是她手甩过去?之时,门被人?从外面猛然推开!

逆光,忽而闪了进了原本?昏暗的寝殿,听蝉不由自主地用手挡住,便是在?这?异常静谧中,一人?凛凛身?躯,率先?踏入。

她透过指缝间,看?着那愈发明朗的身?影。眼?神逐渐由惊转喜。

可不待她反应过来。一盆冰得?彻头彻尾的凉水从天顶盖浇灌下来,直触心底。

“将?这?两个妖言惑众以下犯上的妖女,拖出?去?斩了!”

那人?负手而立,愈加凛若冰霜,随即,更冰冷的从他口中而出?。

“不必审查!斩立决!”

赵臻望着面前杀伐果断,龙威燕颔的男子,一瞬间恍如回到?十九年前那日,身?着黄袍的男人?带着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救下被仇家灭了满门的他。

“这?小子骨骼灵气,着实不错,收了他,朕亲自指点功夫,以后好护着咱们孩儿……”

那男人?说着哈哈大笑起来,又慈爱地抚摸着那女子高高隆起的肚腹。

“别说是个人?了,你要这?天下,父皇也给……”

只可惜,不管那皇袍男子说什么,那女子都无动于衷……

而他自己当时说了什么来着?

哦,他竟胆大包天地说:“只要您能替我手刃仇人?,我便誓死追随您和夫人?腹中的孩儿!”

那皇袍男子只盯着那女子的肚腹,闻言又笑了起来。

“江湖事?,江湖了,自家血海深仇,怎借他人?之手?”

是啊,血海深仇,如何要他人?报?于是他毅然决然追随于那人?。

后来才知那人?竟是鸷勇骁强的一国之帝,而那位夫人?却?不是皇后。

再后来,皇帝性情大变,他后来才得?知,原来夫人?竟一尸两命。

谁曾想,面前之人?,便是十九年前,夫人?腹中的皇子。

他虽不清楚当年的缘由,但他却?知,一向冷清冷决,杀伐果断的帝王,将?他曾看?到?过的那昙花一现的温柔,都只给了当年的夫人?。

夫人?死后,他也曾听过些只字片语。

如陛下再未临幸过后宫的嫔妃云云。

而陛下在?太子薨逝那晚,便秘密传见于他。命他将?皇权的象征交付于面前之人?。

此时,赵臻也终于明白皇帝将?之交于他并非只是因着他是夫人?之子。

而是,承运陛下之后,帝王将?相,九五之尊,非他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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