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它丢了。”杨霖顺便把花蕊也薅了下来,拍了拍手上的花粉,从怀里摸出一块绣着精致昙花的手绢,把十指一根一根的擦干净,矜贵而骄傲。
太监急得只想跪下磕头,这位主不紧不慢是没事,帝王的怒火那可是要烧到自己身上的,抱着花盆往屋外墙角一丢,又连忙说道:“四殿下,陛下急召。”
杨霖极有耐心的折好手绢,藏到袖子里,终于得空瞟了那太监一眼,眼皮都没眨一下,窝心一脚踹开了太监,甚至也懒得辱骂解释一句话,拂袖径直走了出去。
那太监连惊呼一声都不敢,捂着心口连忙爬起来,麻利的跟在杨霖身后。
不多时,那盆被薅秃的绿牡丹,又出现在皇后的案前。
庆国的宫殿奢华至极,连幔纱都是描金银花,灯火的照射下烨烨生辉,是大漠没有的精细。
歌舞杂耍也极为精彩,颜盏兰看的津津有味,就是感觉离得远了点,要不是顾忌场面,她真想凑近好好看。
皇后不动声色的将颜盏兰打量了个遍,见她举止神态轻飘,喜怒浮于眉眼,不似庆国女子规矩大方,心里暗叹还真是大漠中未得教化的种族。
“老四何在?”帝王又与月羌太子闲聊了几句,侧目低声问身旁的近侍,他神色极为平静,语气也颇为平淡,倒看不出喜怒如何。
近侍正要回答时,杨霖已旁若无人的坐到了自己的席位,他也不搭理兄弟们,只一杯接一杯的饮酒,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为人极为豪爽。
这是把不满写在了脸上。
帝王根本就没在乎,见婚事的正主都齐了,只开口笑道:“多年未见,不知道月羌王身体如何啊?”
像是一个暗号似的,月羌太子颜盏黎起身走到御座前,屈膝半跪行了一个月羌族参加王族的礼仪,恭声说道:“禀陛下,父王身体安健,此次嘱托臣等前来,愿与庆国结成秦晋之好,两国从此如兄如弟,永无战事!”
帝王爽朗笑道:“好,朕也正有此意,朕之四子杨霖,自幼聪慧,正是公主的良配!”
一唱一和,不过寥寥数语,便已定下一桩婚事。
颜盏兰还没反应过来,被自家大哥看了一眼,才慌忙起身走到御前。
杨霖起身上前,也懒得看月羌公主,径直跪了下来,颜盏兰眨了眨眼,人懵了数息时间才跟着跪了下来。
两人一起谢了恩。
“郎才女貌,果真是一对璧人啊。”皇后笑呵呵的说道。
颜盏兰偷偷看了眼这位新出炉的夫君,他长的斯斯文文,有点弱不禁风的感觉,一点也不像大漠里的男儿,赤手空拳都能打死豹子。
所以,哪里郎才女貌了?颜盏兰在心里唾弃了一番杨霖,这男人细胳膊细腿的样子,估计大腿比大哥胳膊还细!
没用,两个字总结,颜盏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想着想着,突然又觉得有点同情这四皇子,估计他自己也很苦恼,说不定天天喝药,期望自己再长壮实点。
“半个月后就是良辰吉日,老四也该一起册封了,好事成双吧!”帝王说道,颜盏兰是嫡长女,自幼捧在月羌可汗手心里,有她在庆国一日,月羌翻不了浪花。
夜风徐徐吹拂,天际那一轮明月忽然掩藏进了乌云中。
皇家大婚非同小可,何况是两国联姻,再加上四皇子要在大婚当日加冕封王,一切的礼仪极为繁琐复杂,颜盏兰几乎要死在学习礼节上,她心里不太满意这个夫君,也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便也不许旁人提及杨霖坏心情。
所以,直到大婚当日,杨霖接娶侧妃入殿同拜天地大礼时,她才知道居然还有个侧妃的存在。
“公主,您……小声一点……”扶着颜盏兰侍女卓陀献月细声劝道,虽然大殿上有丝竹乐声做掩护,但听起来总觉得自家公主的磨牙声太明显了,要是等下拜天地时这样,一定会被四皇子听见。
“给我等着!”颜盏兰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本来嫁给那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她已经觉得很委屈了,这还特别有本事啊!大婚之日就一起娶了另一个,以后不得三妻四妾,莺莺燕燕一大群?
献月闻言眨了眨眼,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借着扶着胳膊的动作,紧紧拽着自家公主,一边再细声劝道:“公主,忍住啊!咱们不能在这里闹起来啊!”
“放心。”颜盏兰隔着红盖头翻了个白眼,又不是真的傻,虽然现在闹起来会很爽,但是估计日后会被父汗抽死,而且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不划算的买卖咱不能做!
献月半信半疑,公主平日里就敢拳打月羌太子,脚踩可汗嫔妃,要不是可汗还勉强镇的住,早翻了天了,这次远离大漠,说不定要闹得更可怕!想到这里,献月恨不得自己是块千斤坠挂在公主身上,拖着她什么都闹不了。
“……今授颜盏氏为景王妃,沈氏为景王侧妃,共承宗庙,以安社稷!”司礼高声念道,此时,早等候一旁的宫婢引着两位王妃一前一后进了殿。
杨霖站在帝王面前,回身看着两个女人跪在大殿一前一后,叩拜天地宗亲,谢君王大恩,那艳丽的夕阳照在两人的嫁衣上,鲜红如血,半明半寐的光影中,她们跪拜天地的影子渐渐合在一起。
三跪三拜,谢恩天地,承接金册。
颜盏兰皱着眉头,心里极为嫌弃的嘀咕:“怎么感觉好像我和她拜天地成亲一样。”
忽然,有疾风骤起,大殿之上人人衣袍翻飞,发现红盖头被吹开了一角,颜盏兰麻利的扯住包住自己的头,慌乱中惊鸿一瞥,看见那侧妃红盖头也被吹半开,露出擦着脂粉的下颌,脖颈线条优美,不难揣测出盖头下是何等容颜模样。
大婚依然在继续,两国邦交大事,不管如何都不能让它停下。
这一日,明圣殿外数棵大树被风刮倒,《庆录》中轻描淡写的记录着:初,景妃嫁夕,疾风大起,发屋折木。帝以为不祥,后果不终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