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这样的人，因为他是魔界的王，是众人敬仰的重魇。
而我只是杜俊，一个不知名国家的不称职的帝王，一个边远县城的将要自杀的老师。
我们还有一个通过丹药生下的女儿，女儿不想再见到我。
我的膝盖隐隐作痛，仿佛又触碰到那天冰凉的地砖。
真失败啊，我想，怎么换了一张脸还是这么失败呢？怎么换了一个时代我还是活成了这个狗样子，只能靠自杀来解脱？
我想起来了。
我想起白送我来到这里说的话：你会丧失所有的记忆，替那个人活下去，除非遇到特殊情况，不然不会想起任何事情。
看来特殊情况已经发生了。
我感叹白随便替我找的“脸”和我的经历如此契合，同样是年少被送去别的地方，同样是在学堂遭到孤立，同样是没有任何一个朋友，还能说什么呢？爷下辈子一定给我兄弟做牛做马，是在不行做老婆也可以。我不正经地想。说下辈子是因为我发现即使我的记忆回来我想死的意志也一点没有变少。原身本来就想死了，现在记忆回来了想死的欲望反而加深了一些。因为我也想要死。
我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转身，决定去楼下买包烟冷静一下。我推开早就立在后面一动不动的人，然后被紧紧抱住。
“重魇，咱们俩老夫老妻了，就别来这点矫情了吧？”我知道挣脱不开他的怀抱，就任由他挂在我身上。
“你回来了。”他又把脸埋在我的胸口，这玩意儿跟狗一样，每次都喜欢找同一个地方拱。
“每天被你三百六十度环绕我记忆第一天没被你逼出来就了不起了，你起开，老子要下去买烟。”我嫌弃地说。
“你不跳楼了吗？”他还是紧紧抱着我。
“滚滚滚，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子要跳楼了？老子上来吹吹风不行吗？”我被束缚在他怀里，动又动不了，就下狠劲踩他的脚。
终于让我给挣开了，普通人的身体就是柔弱。我没好气地冲身后吼：“别跟着我，刚我要跳楼怎么没见你跟着。”
重魇还是跟上来了，低头踩着我的影子，他说：“如果你跳了，我会跟着你一起跳。”
“是是是，反正你是羽族，你有翅膀。”我走上楼梯：“那就麻烦您这位尊贵的羽族赶快飞下去吧，不要和我这个凡人一起坐电梯了。”我按下电梯的关门键。
“我没有翅膀了。”他忽然开口。
我面无表情地按下电梯的开门键，他闪身进来。
“你翅膀哪真没了？”我半信半疑地问，他的真身是世上最后一只红羽大鹏，简单来说就是一只鸟吧，一只鸟没有翅膀是怎么回事？
他用右手拉起我的左手，引着我的手钻进他的大衣、针织衫，最后贴在他温暖的后背。我自觉自己的手冰冷，稍微外外挪了一点，他又给我按了回去。我摸到了他的肩胛骨，肩胛骨和肋骨相接的地方有一截宽厚的粗糙的东西。
“这是什么？”我皱眉，手下的东西触感并不好，像久经沧桑的老树根。
“我的翅膀。”他低眉顺眼地说，依旧牢牢按着我的手。
我是见过他的翅膀的，全部展开来将近四米，怎么可能只有这么短短一截？我用力掐了一下手上的东西，他立即闷哼了一声。我用另一只手拉下他被我的手往上扯的衣服，电梯里有监控，我可不想被当作什么变态，然后骂道：
“不是吧，重魇？你越活越回去了？当初长出来的时候费了多大劲啊，你说割就割？”大鹏本就难得，偏偏他天资愚笨，连飞翔都不会，还是我陪着他练了很久他才勉强会用，这么珍贵的翅膀他竟然割掉了，我简直是不能理解。不说这双翅膀有多少好处，一只鸟失去翅膀等于一个人截掉双手双脚，他的身体该为此承受多么大的压力他就不会想想吗？这么想着，我手上的力度轻了一点，慢慢抚摸他的翅膀上的纹路，开始心疼起他的翅膀。
“你不喜欢我就割掉。”重魇似乎很喜欢我现在的手法，调整角度，让我更好抚摸翅膀。
“我什么时候说不喜欢了？”我莫名其妙：“而且我不喜欢你就割掉，我不喜欢的是你，和你的翅膀有什么关系？”
他眼神一暗，回过头来看我。
惨了，我又忘记自己是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