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一定哦。”她的姐姐摸摸下巴,反驳道,“那只乌龟偷吃花也不是这一次两次了。”
结花咂咂嘴:“可它这次吃的很多啊。”
这两姐妹你一言我一语斗起了嘴,聊到性起难免放慢了步伐。
“说起来,鹤先生的花……咦,月丸和丸月人呢?”
她们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笑闹着,突然发现身旁好像只剩下自己和对方的声音。
“呜哇!”
脱离了大部队的两姐妹连忙闭上嘴巴往前赶。
两个小姑娘的脚程还算快,跑过来的时候正好赶上了精彩一幕。
只见鹤衔灯按着大乌龟的背壳,大张着嘴唧呱唧呱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抱怨话,而那只被他摁住暂时无法动弹的乌龟则是把头埋在刚刚用前肢刨出来的小土坑里,看样子是想学鸵鸟假装无事发生。
它埋着脑袋,四肢在地上刨啊刨啊,估计是因为沮丧的情绪太过强烈,躲在它平凹龟甲下面的毛绒团子也冒出了头。
这些毛球可讲义气了,见养育自己多年的山主吃瘪,一个两个振着翅膀迈着小蹄子直往鹤衔灯身上扑,试图把鹤衔灯给挤下去!
被这群毛茸茸劈头盖脸的一砸,鹤衔灯更恼了,他和炸毛的奶猫似的从喉咙里挤出两声咕噜咕噜的抱怨,磨磨牙齿又扑了上去。
后到的小姑娘几乎是目瞪口呆的盯着这场闹剧,而早早就赶到这里的兄妹俩则是一脸无奈的蹲坐在小屋子前的石墩子上,拖着下巴一言不发,也不知是否是在瞧这场热闹的好戏。
兄妹两个沉默不言,这倒是让没主意的花花草草寻到了方向,她们立刻凑过去,挨挨挤挤,凑成了个吃瓜小团体。
“真不错。”就在结花准备开口的时候,一个带了些沙哑的声音从小角落里挤了出来,“哈哈,打的真不错。”
“?!”
结花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差点蹦起来。
她顺着声音扭过头,才发现自己旁边站了个人。
那人抿着嘴,眼睛里没有幸灾乐祸的光,反而透着一股浓浓的疲倦。他的头发乱蓬蓬的,一看就知道没怎么打理,就连衣服也是,干巴巴的贴在身上,像条还没泡发过的昆布条。
小姑娘连着打量了这落魄的家伙好几眼,又和自己姐姐互相打了几个暗号,才从脑子里刨出了一段好久之前的记忆,想起了对方姓甚名谁。
“是你啊……”她勾着手指,眼珠子还在滴溜溜的瞧,“你怎么在这里呢?”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银古张嘴就察觉到自己话里满是浓厚的怨气。
他当然有怨,好久之前,这位虫师就被鹤衔灯用一封情真意切的信给哄上了山,结果他来了才发现,那根本不是鹤衔灯在信上说的轻松写意的度假,分明就是鹤衔灯见自己要去鬼杀队怕家里堆灰尘想拉壮丁想找自己做苦力帮他看家!
好啊!你个浓眉大眼的居然学会骗人了!
银古咯吱咯吱的磨起了牙,心里头的黑泥咕咚咕咚的淌。
那信上说的多好听,银古心里就有多难受,他拘在鹤栖山上,除了帮某个小心眼的家伙看家就是在和某只大乌龟斗智斗勇。
山主素来是个任性的家伙,除了鹤衔灯,它可不会给别人什么好眼色看。
这可苦了银古,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被山主这个土地主折腾的愈发憔悴,几日功夫就把虫师该有的风度给搓磨了个精光。
现在,银古可算把害自己落得如此田地的罪魁祸首给盼了回来,他深呼吸一口气,腮帮子上的肉也跟着抖了抖。酝酿够了情绪后,银古拉开腿,伸手拦住了想跟着山主爬开的鹤衔灯。
“你就不该给你一个解释?”
那边一脸怨妇模样的银古扒拉着“渣男”鹤衔灯硬是要讨个说法,这边没戏看的小孩则是凑到了一起,四双眼睛对视了几下认彼此的想法都一致后便把蠢蠢欲动的双手挪到了山主身上。
等银古放开鹤衔灯,山主已经翻起身体任由几个小孩给它挠肚皮了。
其实也不算翻肚皮,毕竟山主的壳上全是爬藤和植株,四脚朝天很为难它的体型,但是这怎么能难倒聪明的乌龟呢?山主活动起四条笨重的粗腿,笨手笨脚的把自己挪到一块大石头上,然后又晃晃悠悠的把头磕到了上面摊好。
它侧摊过身子露出半个肚皮,几个小朋友握着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毛刷子,像在玩过家家游戏一样帮老是在泥地里刨坑打滚的山主大人洗刷刷。
在面对鹤衔灯的时候,山主的脾气一直都很好,爱屋及乌,它也把这份宽容分了点给鹤衔灯的小崽子们。哪怕结花结草手里的毛刷刷过了界爬到凹下去的壳它也没有哼吱一声。
“洗刷刷洗刷刷——”男孩子和女孩子像玩上了瘾一样,嘴巴里甚至哼上了不成调的歌,估计是从鹤衔灯那里学来的。
可能是终于意识到了这里还有小孩在,为了好好树立榜样,不造成不好的影响,两个吵架的大人别别扭扭的松开了手闭住了嘴,按吞吞的走过去瞧。
山主被狠狠地刷了一通,不过它皮糙肉厚的也不觉得痛,反而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它乌黑厚重的壳被刷下来一层黑皮,缓缓露出了里头剔透的颜色。
“啊呀呀。”鹤衔灯有些吃惊,但想了想又释然了,他蹲下去,手掌轻轻怕了下大乌龟的脸,“你这是想开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鹤栖山的山主大人还没有被火焰烧灼,它有着一个不同于其他乌龟的最闪亮的壳。
山主软软的“呜”了一声,抬头就往鹤衔灯的膝盖上蹭。
鹤衔灯被它这一出闹的有点痒,挠挠山主的下巴闷笑道:“别玩我啦,你明明知道我听不懂你在什么……”
他“哈哈哈”的干笑了会,挪了挪因为蹲下来而有些发麻的脚,换了个姿势继续看自己家小孩和鹤栖山霸主的亲密互动。
看了没多久,鹤衔灯又和银古聊上了。
“看来以后你不用过来低声下气的讨药了。”鹤衔灯眯起一边眼睛,没闭上的那一只闪过一点粉红色的光,他轻轻咬着自己的舌头,钝化的牙齿在软肉上划拉划拉,不疼,就是好痒,“山主大人不会在睡了。”
他道:“鹤栖山的雾要散了呀。”
“那真是太好了。”银古真诚的拍了拍手掌,“那你接下来要干什么?继续在这里种花养乌龟带小孩?”
“额……”
白头发的少年人可疑的沉默了一下。
“我不知道耶。”他抬头,树梢上滴下来的光顺着他发丝的弧度缓缓地往下滑,蹭过脖子上的小凸起后一点点的,慢慢的滚落到衣服下面,直到消失不见,“这是个很好的问题,我觉得我应该好好想想。”
“是该好好想想。”虫师说,“不过好在你现在也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思考自己的事。”
他俩互相望了一眼,在视线对上的那一刻,身型更为纤细消瘦的那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憋着笑,抽搐着肩膀把头扭到了另一边。
阳光穿过了云层,穿过了稀薄的不像样子的雾,将暖融融的温度带给了山上的生灵。
过了许久,银古才听见身旁那人有些不确定的声音。
“也许……我会去看看彩虹。”
他回头,鹤衔灯下意识的回了一个微笑。
那笑容里有鬼没有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