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福珠运气倒是不差,选了通往明亭的道路,正是林月娘和三皇子他们先后走过的那条。
月娘同婆子继续向前走着,这石林占地之大,超过了月娘的想象,她想起右相府里的假山,还有上次去宫里,匆匆一瞥的那片人工堆砌的山石,若是要同这处的石林子一比,那真是小巫见大巫。
“小姐莫急,等过了这桥,咱们这就出去了。“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前头那婆子依旧弓着身子,转过头来朝月娘道。
月娘一边颔首应了,一边感叹这些贵族家里的仆妇,各个都人精一样,眼中明察秋毫,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放过。
这婆子没有诓她,果然没再走几步,耳边便逐渐有水流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待再走近些,转过一道洞口,天光大亮豁然开朗。
月娘眯了眯眼,等慢慢适应了高升的日头,便可以看见一座藤桥,正架在此岸与两三丈外彼岸陡崖之间。待靠近点再往下看,约莫七八丈深的底下,是潺潺的溪流,因是春天,又因地势陡峭,溪流显得湍急,不时有雪白的水沫溢出又破裂消散。
“小姐冒犯了,前头这软桥走人不大方便,老奴牵着您,咱们慢慢过去。”月娘感觉手腕一凉,原是那婆子抓住了她。
这触碰的感觉让她有些抗拒,但人家一片好意为她安全着想,月娘适应了一下,忍了下来,乖乖由婆子牵了过桥。
这婆子并没撒谎,这软桥走着确实不同。刚走上桥时,因离着岸边不远,软桥并不是很晃,等她们越往前走,靠近桥中段,随便大一些的动作都会让桥摇晃的厉害,饶是月娘下盘稳固脚下矫健,都被一阵烈似一阵的摇晃吓得叫出声来。
“小姐不用如此紧张,这桥这么多年过了无数人,也没见过有一个掉下去的。”婆子见月娘害怕,心中升起一股怜意,朝月娘安慰道。
哪知话音刚落,鸟雀突飞,走兽跃蹿,“轰隆隆,轰隆隆。。。”巨大的轰鸣声,仿佛从地底黄泉滚滚传来,没给人一瞬间恍惚的机会,天地突然宁静一瞬,紧跟着剧烈的摇晃呼啸而来,地动了。
架在山涧的这座软桥随着地动剧烈的左右摇晃,月娘第一次经历地动,瞬间整个人都呆住了,一时不知该作如何反应,只反射似的更加紧握住桥上的扶手,另一边牢牢攥住那婆子的衣裳。
那婆子见多识广,她迅速回过神来,松了握住的月娘手腕,将月娘攥在手心里的衣角拼命往外拉拽,没想到月娘劲大,那衣服瞬时裂成两段。那婆子顾不得许多,撇下呆愣在原地的月娘,作势往岸边就跑,却是脚下不稳,一个踉跄身子已被晃出桥外,两手斜挂在藤桥边上乱滚。
见此情形,只一瞬月娘便回过神来,只见她临危不乱,脚下一个千斤坠,已稳稳地立在了软桥上,一招风摆荷叶,身子随着软桥一起摆动,一只手牢牢抓住藤条扶手,另一只手伸手去抓那婆子的胸襟,已然不及。
“啊!!!!”
女人凄厉的叫声响起,紧接着噗通一声,是重物砸进水里的声音。
月娘心中一颤,她慌忙坐在桥面上双手扒着扶手往下看去,那婆子后脑勺撞在溪流下的暗石上,鲜血层层冒出,混在湍急的水流里一会儿便看不出颜色了。那婆子眼睛大睁,似还残着一口气,但明显活不长了,生命之烛熄灭不过时间问题。
月娘是第一次直面生死,不免胆寒,她不敢再看,慌忙收回视线,将头埋进胸口,死死闭住眼睛,仿佛只要这样,就能保护自己一样。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地动渐歇,原本剧烈摇晃的软桥慢慢停了下来,一切重归安静,四处安静极了。
月娘鼓足了勇气,复又睁开眼睛,她又将头伸出扶栏,想要看看底下那婆子如何了。可再望下去时,哪还有半个身影,人早就被湍急的河流冲到下游去了,半点痕迹都没落下。
不知道为何,月娘摸了摸脸,发现自己脸上的水渍,竟然是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她手脚并用的爬回岸边,再重新接触到岸边的草地时,神经一松,整个人直接瘫在了草地上。
“啊!!!!”
又是一声尖叫声,从后头石林子里传来。
月娘腾的弹了起来,双手护在胸前,做出自我保护的姿势,显然是吓极了。她握紧拳头锤了锤自己微微发抖的双腿,望着身后黑洞洞的石林入口,咽了咽口水,慢慢挪了过去。
还没等挪到近前,又是一阵地动山摇,月娘抱头跪下。一片尘土中,石林的洞口被塌落的石块,埋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