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小口上涂着的胭脂红不知何因漫染开来,糊的整个下巴上到处都是,让人远看起来像咧着嘴在冷笑的怪脸,其余的面貌简直要比得过好多世家小姐了。
这样的地方,为何会有一个做工如此精良几可乱真的木偶娃娃?月娘上手将娃娃扶正,不小心摸到她的头发。摸着那头发,竟像是摸着真人头发一般,难道这头乌发,原本也是属于一个活生生的人吗?
这令人惊悚想法即使是一闪而过,也还是让月娘闪电般的将手从那碰到的头发上弹开,她又沉默了一下,将娃娃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转向靠床的那边,就眼不见为净了。
她重新将目光投送到床上那小小的一团隆起上。如果没猜错的话,那小小的身形,应该属于一个孩童,而月娘在这荒屋里唯一认识的孩子,就是符澈。
她攥了攥因为紧张变得发凉的手,又拿出块素净的帕子裹住手,轻轻去揭被子的一角。
只那么揭开一点点口子,一股难闻的热气便从中泄出,也把原本埋在被子中急促的呼吸声被释放出来,月娘低头去听,那喘息像是把破了口的风箱,一呼一吸间,有尖啸的气流声,刮擦着空气传来。
怕是病的不轻了。月娘将那埋在被子里的头扒拉一点出来,让他好好呼吸,她将男孩覆在脸上的头发扒向两边,拿出帕子擦他汗湿的脖子和脸,几番动作时,不经意间瞧见了他的脸,一时间,手上的动作竟愣住了。
那张脸,即使唇色惨白,头发干枯衰败,双目紧闭,眉关紧锁,也丝毫不影响他的俊美轮廓。
腮边眼角因为高烧染着异样的红晕,清淡修长的两眉入鬓,紧闭的眼睑上覆盖着的浓密睫毛,因为呼吸轻轻颤抖。因染恙而眉头轻簇,檀口微启,那苍白好看的双唇,美丽又脆弱。
这美貌超越了性别,有种祸众殃民的妖冶之色,若是盯得久了,只觉得视线被它牢牢吸住,摄人心魄。
这样的相貌,它不应该属于一个男孩,至少在月娘的认知里,在她从前的经验里,从没有对见过的任何一个男孩,有着如此浓烈的感受。
他不说话,不睁眼,避免做出任何的动作,就这么卷缩在床角,就已经让月娘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就像生怕因为自己的不小心而惊动了翅膀收拢露宿在池边的天鹅。
月娘突然想起前些天学到的几个成语,慧极必伤,红颜薄命,天妒英才。
现在的场面不容她发呆,她望着符澈皲裂的毫无血色的嘴唇,听着他一声重过一声的艰难喘息,知道他们若是再不把他救走,也许明天这世上,就再也没有这条活着的生命。
赶紧,赶紧,救人要紧。
在林月娘已经度过的不长的生活时间里,她还从未碰到过如此的情形,处理经验一如空白。就算比普通的孩子看起来更早熟一些,可她依旧也只是一个九岁的女孩,哥哥昏迷未醒,夜晚黑暗,床上躺着看起来病的极重的孩子,周围还清醒着的只她一个,她该怎么办?
急切之中,月娘想起了还候在门外的穗子,月娘抛开哥哥和符澈,按照原路跑回门口,那垂着的绳结还在老地方,看起来他们还没有被人发现。她左右晃了晃绳子,很快得到了穗子在外头的回应。
月娘依绳三下并做两下爬上院墙,骑在墙上简短的将里头的事情告诉了穗子,让她拿藏了在包袱里的锤子将门砸开。
这锤子是他们准备出门时喜哥儿提议放进袋里的,月娘想着不能让人发现,轻车简从,因为有求于哥哥才耐着性子拿了,没想到关键时刻,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一会儿你别管动静大不大,就使劲砸,把锁头砸开,往这儿砸。”
月娘见穗子一时不得要领,遂边说边从墙上依绳跃下,她靠着月光,仔细的察看那门上的铜锁和锁上连着的锁链,那连在两扇门环上的铁链已是锈迹斑斑,拿手一摸片片红锈掉满一地,环环相扣处已是纤纤欲断。
“我拉着,你砸,别怕砸到我,使点儿劲。”
越是紧急,月娘的表现就越是冷静,穗子言听计从,完全听从了她的指令,没有半点的质疑。
“叮,叮,叮。。。”
石锤砸着锁链远没有预想的顺利,那链子晃动着不能受力,虽然已经砸了多下,可是那锁链依旧牢牢的牵着锁头,没有一点儿要裂开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