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符家给林夫人雇好的顺风镖局来人敲了府门。之前林夫人的娘亲符大太太已经在来信中说了此事,故林夫人早有准备,吩咐着穗子林妈把之前下人们住着的房子清理了出来,供镖师们暂住一晚。
这一天余下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晚上众人早早安歇,这天夜里刮了一夜的抽屉风。呜呜咽咽的,风从远处浪一样阵阵鼓来,拍在窗棂子上,窗户纸咕哒咕哒的响了一夜,房里的烛火被一一吹灭,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鸡叫第一声时,众人陆续开始起床洗漱,终于,在天还蒙蒙的将亮未亮时,林家众人迎来了出发的日子。
林大人办事向来低调,选在清晨时分出发,一是道阻且长,山寇劫匪猖獗,他们必须在入夜前,赶到下一个镇子,另外也有不想惊动渠县百姓们的考量。
天公不作美,车队刚行出城,天上就下起了雪籽头。说来也是巧,今年入冬了到现在,除了偶有阴天,其他时候一直放晴,结果在他们动身的这一天,竟然就下起雪来了。
“老爷,看这天色,恐怕这雪要下个一阵子了,我们还未走远,要不要折回城去改日再出发?”
见鹅毛大雪飘飘洒洒的越来越大,林大人的书童诗竹赶马上前,朝林大人问道。
林大人抬头看天,他凝神望去,果然如诗竹所言,不过片刻工夫,满天一色的阴云滚滚而来,已把日光都遮了大半,黑云压城城欲摧,说的就是现在的样子。
“不必,早晚都要走,再耽搁一下,等雪凌结起来,路便更不好走。赶紧往前赶赶吧,或许往南走点,这雪就不下了。”
林大人这么说了,旁人岂有不应之理,众人都没了言语,复又有条不紊的继续赶路,该赶车的赶车,该护镖的护镖,虽风雪交加,大家各司其职,忙中有序,倒也没出什么纰漏。
此刻月娘抱着个小手炉,歪坐在林夫人身边,早上出发的早,出门的新鲜劲一过,她就困得不行了。
林妈怕月娘冷着,给她盖上一条小棉被。不过这也是林妈多虑,他们的马车车厢是个暖厢,隔层里密密的絮了棉花,一点风都透不进来,加之车上人多,不光三位主子在,穗子和林妈也跟在里头服侍,车厢里自然是冷不到哪里去。
林夫人心疼林大人,把自己的手炉和一条针脚细密的灰兔绒围巾递给穗子,让她下去跑腿拿给林大人。
穗子应了,裹紧衣服,掀开棉布帘子一个小角,快速钻了出去,没一会儿功夫,又蹦跳着上了车。
却见穗子手上捧着的那个手炉还在,想必是没送出去,不过围巾倒是不见了。
“夫人,大人说骑在马上,两手都要握缰,用不上这个,怕您冷着,还是紧着您和孩子们用。”
林夫人拿过穗子递过来的手炉,刚刚露在雪天里,手炉把手表面已结了层雪化的水雾,摸起来冰冰凉,想必外面特别的冷吧。
因为下雪的缘故,整个车队都在埋头赶路。渠县虽处北方,地貌大多平原,但往京城去的路上,有一座不高,但幅员极广的赤芒山,想往南边走,必要经过此山。
大家都知道万一大雪封了山,后头的路肯定不好走。且山里有落草为寇的山匪,经常神出鬼没的埋伏在山道旁,专门挑过往的商户和富人下手。
林家这边,除了黄叔等一干林家家丁外,还有京城来的专门走镖的镖师,且林大人自己本身武状元出身,本是做了三重保险,理应不惧,然儿这里还有一干女眷小儿仆妇,若对方人多势众混战一团,很难说她们能够全身而退。
大家都明白其中的凶险,故没人对抓紧赶路这件事抱有异议,进山后,所有人都依林大人吩咐小心行事,偌大的车队,除了马蹄子踩在松软雪地里的嚓嚓声,再无其他声响。
不过有句话说得形象,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好多事情都是怕什么来什么,特别想要避开的事情,往往就正正巧巧的碰上了。
一声拉长的,类似狼嚎的啸声突然出现时,月娘正跟着林夫人学打络子。穗子以前也不会打这种富贵人家编的花样,跟在一旁偷师。听见这声音,穗子刚才还巧笑嫣嫣的脸,刷的一下子血色褪尽,只剩紧张和强忍的恐惧。其他人对这声音没有反应,但穗子很熟悉,这是山贼要发起劫掠前,作为信号的前哨,这样的声响,她曾经听过很多遍。
一时间,不安的气氛,笼罩了整个车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