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迟澈转身问胡大将军:“十五年前,也就是丙申年六月,胡大将军奉旨秘密回京,当时随行队伍中记载有侍从侍女各一人,侍卫十三人。”
“是。”
“不知这侍女,将军可还记得?”
“不记得。”
“可除了这一年,将军入京的兵部记录上都只有侍从一人侍卫十三人。”迟澈看着坐在那里,面色冷峻的胡奎,笑道:“将军怎会不记得?”
胡奎看着迟澈,眼中尽是威胁,口中沉声道:“今日是来审二位夫人身死一案,迟寺丞莫要忘了正事。”
迟澈不惧他眼中之意,掷地有声道:“因为将军从来就没有什么侍女,那本是胡家幺女,胡妍儿,也就是死去的闵阳侯夫人。”
“京城传言,胡家幺女是在先夫人死后半年入京第一次得见闵阳侯,因此芳心沦陷,这才不远千里嫁入侯府,全然是一派胡言。”迟澈又转身看着郢王爷,“若真如此,那一双护指便不可能如郡主所言是闵阳侯夫人在闺阁之中所赠。二人早在丙申年入京之时,便已经见过,不仅如此,当年胡家小姐陡发恶疾还住在郢王府,被府医牛大夫所救。”
众人也想起当年的传言,当年胡家小姐入京,本就是想在京中择一佳婿再恳请皇上赐婚,谁知那日宫宴上一眼得见闵阳侯,芳心落。大殿之上便求旨,当时多少人被胡家小姐北地的飒爽风姿给迷了眼,羡慕闵阳侯好运气。
“那年谢张夫人众目睽睽之下滑倒,不料一尸两命,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但小人在案宗记载上发现,当时随行侍女口供中有提到,膝盖后顿感抽搐这才不慎摔倒,进而拽倒了身侧扶着的谢张夫人。”
迟澈环顾众人,道:“闵阳侯夫人会武之事,京中也不是秘密。”
“一切不过是你的无妄猜测而已。”胡大将军盯着迟澈,眼中顿生出压迫之意。
“将军所言极是,小人的确是根据只言片语进行的揣测。”迟澈朝胡奎行了一礼以示赔罪,转而又看向谢婉婉:“不知二小姐可还有补充?”
“如今皇上在此,沉冤得雪的机会就在眼前。”迟澈附耳低声道:“或许说,毁了谢资乃至谢家的机会就在眼前。”
眼神变换不定,扫了眼众人,看了一眼赵且祎,谢婉婉突然就笑了。
“敏和郡主借刀杀人何其漂亮,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嫌疑。”谢婉婉声音响起,他不再立在一侧,而是上前几步跪在了御前。
众人几乎反应不及谢二小姐的举动,他再次开口。
“敏和郡主心性何其狠毒,蛊惑初次进京的胡妍儿动手伤害我娘亲,导致他一尸两命。最后却能全身而退回到北境,依旧是那个人人艳羡的胡家大小姐。”
说罢言语间全是嘲讽之意,面上的笑意越加明显,看了一眼胡奎,徐徐开口:“胡妍儿远在北地还一心觊觎姨夫,半年后传信敏和郡主,以我娘亲之死作威胁,逼迫他还了这个借刀之情。”
“你看到了信。”迟澈抓住其中的重点,开口问。
“四年前无意得见,才知二人交换杀人之事。”谢婉婉说着又轻笑了一声,“想必郡主为了握住胡妍儿的把柄,没有将信毁了,却不巧被我发现了。”
“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血债血偿。”
众人呆愣当场,没想到眼前的女子竟然这般厉害,两条命换两条命,只是如今自己也保不住这性命了。
“你是胡谦南背后引导他杀了赵且珺之人。”
“若非他胡作非为,闵阳侯夫人一力包庇,何来这般下场。”谢婉婉从开口时便不再面色冷凝,此时更是轻鄙之色显露:“他身上的人命,何止一条两条,他早就该死了。”
堂上再次沉默,无人敢多言半句。此时才明白什么叫一命换一命,连同谢张夫人腹中的孩子在内,三条人命,不多不少。
“启禀皇上,谢二小姐牵涉三人之死,分别是引导胡谦南杀害赵二公子,诱导薛姨娘毁了郡主清白,利用外物致使闵阳侯夫人自杀。同时十五年前金阳二位夫人之死的案子业已告破,分别是敏和郡主及胡妍儿所杀。”躬身一礼,迟澈说完退到一边,“小人该说的都说完了,恳请皇上定夺。”
“嗯,退下吧。”皇上看向在场的众人,半晌未出声。
谢婉婉跪在地上,抬起头看向书案之后的皇上道:“启禀皇上,小女有话说。”
“准。”
“侯爷,世子,婉婉利用你二人父子之情试图来遮掩罪行,以为能瞒天过海,可到底是躲不过,在此谢罪。”谢婉婉真切的朝闵阳侯一扣首,抬头看着赵且祎的神色,轻轻笑了笑。
眼前的男子,从他记忆中开始便是一副温和至极的模样,二人这么多年来感情极深,他知晓他是自己的表哥,也是自己将来的丈夫。当他发现娘亲和姨母之死的真相时,巨大的恨意淹没了自己,她想要报仇,可每每想到赵且祎,她都犹豫不决。
他以为这一把,能赌赢,可她还是输了。
赵且祎看着她,不敢相信这些年他一个人承受了多少,却从未告诉过他,眼中全是愧疚与心疼,他欲上前,谢婉婉却忙转开视线,再次开口。
“当年大嫂入府,我不该那般利用于你,导致你四年来的苦楚。”谢婉婉看向严灵,眼中不再是冷漠,而是一丝歉疚:“可当年谢家大公子与吏部尚书之女缔结良缘,本就是谢丞相和大公子的一场利益诉求。”
严灵看着眼前的谢婉婉,心中所想还是从前与他对坐闲话的时候。
“吏部是多诱人的地方,谢家要有自己人才能更进一步。什么意外邂逅,一见钟情,全是谎言,那是早就设计好的,只为了严大人在吏部用处而已。”
“你闭嘴,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谢丞相高声喝止,脸上极度愤怒,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女儿竟然这般厉害,背着所有人谋划了这样一场杀人案。
闻言没有一丝觉得恐慌,谢婉婉面朝谢丞相笑得格外嘲讽,语气低沉:“那丞相何故在严大人贬谪南地之后,那样对待严家小姐,不闻不问,任由郡主奚落谩骂。不过就是将那一腔对严大人无能的气愤,转嫁到严小姐身上罢了。”
“你个孽子,你!”谢丞相气得身子打颤,被身边的谢资扶住。
“贵为一朝宰辅却贪心不足,妄图沾染吏部不说,还利用谢凝娴的婚事绑上三皇子意图将来插手皇家私事,其心可诛。”谢婉婉越说越狠厉,就是要将谢家拖入深渊。
“谢婉婉,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谢资不可置信的开口,他不敢相信谢婉婉竟然敢在御前说这些诛九族的话。
“我当然清楚。”谢婉婉看着谢资,不理会他脸上虚假的痛惜之色。
转身跪下,谢婉婉道:“罪女所言句句属实,恳请皇上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