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他突然猩红的眼,沂有些畏惧,却还是不自觉上前,抚向他的眉心,“你怎么了?”
短短一瞬间,御仿佛被困在无尽火海,炽烈灼烧过。某种猜想过后突起的酸涩和狂喜,在左斜的脸闯入脑海时骤然碎裂,成了痛楚。惊、喜、哀,异色的情感相互交织,激烈碰撞,不断冲击着他。
御握住沂的肩膀,急切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沂扒着指头算了算,“五岁。”
御再度被狂喜浸没,抚着沂的脸,原本就湿润的眼在此刻滑出了泪。
“这玉……是娘亲给你的吗?”
沂先是“嗯”了一声,然后又继续道:“是师父给我的。”
“师父?”
御颓然坐倒在地,所有情绪一下空了,身体也如断线木偶,瞬间散架。
他们在出浴间时看到了魅殇,她坐在通往浴间的廊道上,安静地看着他们。
沂朝她跑了过去,“师父。”
魅殇牵住沂,起身,“多谢御公子,给你添麻烦了。”
她言语之间的冷然使得御心绪更加斑驳,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只是轻点了下头。
魅殇察觉他神色有异,却不愿细想。不过看样子,他似乎没发现什么,那就……这样子吧。
她拉住沂,“回去吧。”又叫沂,“和御公子说谢谢。”
沂立即露出森森白牙,“谢谢你!”
御扯出一抹笑。
途间,魅殇犹豫数次,“沂……”
“嗯?”
“那个人……我是说御,你……对他有什么感觉?”
听她一问,沂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反问:“师父,我之前有见过他吗?”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前几日我和姨碰见过他,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却觉得他好熟悉。”
魅殇惊问:“你之前见过他了?”
“嗯。”沂回答,又问:“我不记得了,师父,我见过他吗?”
魅殇愕然,低声,“也许……见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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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风起。
九夜独身坐在天照泠最高处,两手向后杵在琉璃瓦上,眼神迷离地看着天边残月。
风吹起金纹黑衣,七夜无声,不知从何处来到他身边,“你怎么了?”
檐角如勾,月如钩。
九夜还是看着那抹残月,“七姐,你说魅主和御有何关系?”
“有何关系?”七夜想也不想,“御如今是我们的盟友。”
九夜嗤一声笑了,摇头,“今日魅主去见御,相谈尽是出兵之事,言辞有礼,毫无偏颇。可是……我却分明嗅到了一丝诡异。”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九夜撑瓦站起,“只是想起了在宣室王城时听到的一桩故事。”
七夜顿时眯眼,“我们是影刹,需尽知天下事,解天下人,但也有例外。你觉得魅主的过往是你该解读的吗?”
九夜未答,只是继续看向天边,“不愉快的过往,斩断,就一定是最好的办法吗?”
这个夜,注定让许多人难以入眠。
御一脚踏进杭定院,却又踏了回来。
问过门房,知道殷颐之平日都待在离天照泠不远的长街尽头,一药舍中。
顺道在街边酒馆买了两壶酒,去时,殷颐之正准备关门歇业。
抬头看见他腰间的两壶酒,扶额叹息,“一个两个都来找我喝酒,我是医者,医身容易,医心不在我的范畴。”
虽是这般说,他却还是侧身让路,“进来吧。”
多年前,他们也常在月下饮酒对弈,只是那时少年意气风发,不似如今。
“那年……后来怎么样了?”酒酣耳热,他才问出口,怕太清醒,知觉太清晰。
“如今宣室王城中还时有流传当日之事,”殷颐之嗤笑,“我就不信,如今的御,会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