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律齐点点头，继续道：
“这些都是我的一些家庭琐事。听我母亲说，我父亲从小禀赋便异于常人。他三岁识字，五岁学医，七岁便可以开方治病。只可惜后来走错了路，误入宫里做了太医，这才招致了杀身之祸。
如他泉下有知，不知会不会后悔当初的选择。他当初若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只安心在老家做一个医生，也不至于年纪轻轻便妻离子散，骨肉分离。
最可怜的是我母亲。她年轻时才貌双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因为倾慕父亲的才华，才心甘情愿委身于他。
母亲本以为夫唱妇随可以相伴偕老，但结果婚后不到一年便守了寡。后来又被我继父封律赫松虏到了新村，这便是我如今这姓氏的由来，这个名字是我继父后来为我起的。
其实在我出生之前，我母亲已经偷偷为我取好了名字，叫公孙剑。这个名字当时只有我母亲、师祖和师父三人知道，如今又多了师妹。
母亲在新村的日子过得很辛苦，她因为积劳成疾，再加上思念父亲，整日郁郁寡欢，没过几年也早早去了。”
他的话印证了小婉之前的猜测，也算是解开了她心头的某些疑惑。
看来此人对她还算坦诚，这么快就将心底的话和盘托出了。
“师妹知道我为何和你说这些吗？”沉默片刻，突又听封律齐道。
小婉摇摇头，同时心里疑惑，他对自己说这些难道还另有目的？
他转过头，又看向前面的群山：“我第一眼见师妹便觉你和我母亲很像，气质温婉聪慧，非寻常女子能及，于是便不由自主在心底生出了些怜惜之情。我不想让师妹走我母亲的老路，因此便想着提醒你一些事。”
关于这一点，程无介曾和他有过同感，他们都在小婉身上看到了珠玉的影子。
正是因为小婉的出现，才让程无介把那段尘封的情感又翻了出来。
“公子……想嘱咐我何事？”小婉好奇道。
“是关于你夫君段景毅的，我听说他醉心权力，和我父亲一样是个有野心的男人。这种男人注定一生漂泊不定，不适合成为女人的依靠。即使他有幸成事爬到了高位，也会因少年得志，变得薄情世故，不再把师妹放在心上。”封律齐道。
他是新村和外界的联络人，对山外的事情，尤其是朝中之事多有了解。
段景毅作为朝中后起之秀，自然在他关注之列。
他是个聪明人，早已猜到了段景毅的野心，也知道这条路有多么艰辛，比他父亲做宫里的太医要难上百倍千倍。
万一段景毅失败了，小婉也会跟着遭难，因此便想着劝她早日和段景毅撇清关系，好提早另做打算，以免走他母亲的老路。
小婉对他这番话表示认同，她之所以逃离京城也是基于此种考虑。
不同的是，如今的她不但不想依靠段景毅，对其他男人也不会再有此心。
她本是无欲无求的性格，只想简简单单的独自过完一生，再也不想踏足复杂的情感纠葛。
不过抛却感情不说，她对段景毅已经没有先前那般排斥，对他的野心也有了新的理解。
人生在世，很多事情身不由己，就拿她自己来说，对这段婚姻曾百般抗拒，但最终还是逃不出命运的安排。
段景毅同样如此，他最初也是为了给父兄平反才踏入了官场，只是后来他的野心随着他能力的增长变得越来越大。
不过和静阳王、襄平王相比，他仍然是一个心怀苍生的善良人。
他孝敬母亲，照顾哥嫂，帮助落魄的薛尚宫，体贴属下。而且还曾拿出五千两银子帮助丰县县令修理沣河的河堤。
正因为如此才得到了许多人的认可。
正可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所以他得天下也是众望所归。
相反他若没有此野心，天子的宝座便会便宜了心狠手辣的静阳王和居心叵测的襄平王，那将是百姓之不幸，天下之不幸。
不过她并不想和封律齐谈论这些，有些话只放在心里便好，没必要告诉别人。
封律齐见她只顾低头沉思，半天不言语，又补充道：“初次相见，本不该对师妹说这些的，但因不愿看着师妹走我母亲的老路，才冒昧多说了些。若师妹不认同我的话，就当我没说。”
小婉不想扫了他的兴，忙道：“谢谢公子的肺腑之言，其实我和公子有同样想法。”
封律齐听了略感欣慰道：“师妹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该如何做，但愿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小婉微微点头，然后抬头看向东方，惊讶的发现不知何时天空中竟被一片红云覆盖，太阳在其中正努力冲破云雾缓缓升起。
不知不觉中已过去了两刻钟。
“公子打算何时送我去见师父？”她轻声问道。
封律齐看了一眼正准备将食物盛出锅的阿强道：“师妹莫急，吃完饭便可启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