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皎洁。
川上柚倒了杯水回来的时候,中原中也还在发呆。
雄辩是一种技巧,而为了达到目的,切入点必须精准才行。
由只是被“羊”收留,就勤勤恳恳地保护小羊们六年来看,中也君未免太过纯良。
狗狗无误了。
反正猫咪是绝对不会这样不求回报地被驱使的。
原谅他用了“驱使”这个词,从这几日的见闻看,小只的中也君与其说是所谓的首领,不如说是不领工资还兢兢业业干活的保姆,被“羊”的少爷小姐们支使地团团转……当然,也不是所有小羊都这样,但几个领头的小羊似乎都是这种态度,尤其是三番两次想找他麻烦的白濑。
简直匪夷所思。
尤其是和18岁的港黑干部中原中也对比后。
这种不正常的生态的形成,和许多因素有关。——真要说的话是长篇大论,写成文章的话长度相当于毕业论文,总得来说,就是谁都有责任。
但既然要说服中也君,当然不能从“羊”对他如何不公,他在“羊”是多么委屈……这样的方面出发。
听起来太像挑拨离间了。
纯良的狗狗是不会认同的。
反过来才是正解。
是的,必须让中也君认识到,“羊”会变成这样,都是他的错。
被塞了满脑子育儿故事·中原中也呆滞重复:“……鹰把孩子推下悬崖?”
“是啊。”川上柚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晕乎乎的小中也,“相比起来,中也你就太过仁慈了,而且还很单纯,我知道你认为自己更强就应该保护同伴是认真的,但这样的时间久了,小羊们就会失去感激,把这视为日升月落般的自然现象。”
打个不太合适的比方,人们往往对父母口出恶言,将父母的帮助视为理所应当,却对陌生人的帮助感激不已,诚恳道谢且铭记在心。
中原中也定了定神:“这样不对吗?”
“如果你能一辈子保护他们的话,也没什么不可以的。我知道你的性格,的确会这样做。”白袍的少年微笑,以温和的神色说着沁凉的言语,“但他们也是这样想的吗?”
中原中也神色微动。
少年继续诉说,金眸流转着笑意,“假如有一个强大的组织想要招揽你,放出消息只要你,并会给你无可挑剔的待遇,所有人都觉得你一定会动心……”少年的声音很轻,犹如叹息:“你说,会发生什么事呢?”
中原中也:“我不会去的。”
“还可以加码。”川上柚合起双手,偏了偏头,“这个组织见你不答应,于是稍微采取了一点手段,比如抓几只小羊做人质,让你先为这个组织完成一个小小的任务才会把人质放回,而在做任务期间,你恰好和同伴们撞上……”
“你们之间的信任,可以跨越种种阴谋和误会吗?”
川上柚凝视着中原中也。
原世界港黑用的,大概是差不多的手段吧。省时省力,很有Mafia的风格。
金眸在月华中流转幽深的光,白袍的少年微笑着,适时送上结语:“你的确不会去,但关键在于,小羊们相不相信这一点。”
橘发的小少年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颓唐地低下头。
被欺负的样子真可爱。
“中也,你想必也察觉了吧,自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首领。”川上柚轻轻揉了揉小少年的头发,“若说是把同伴当部下,又不能权责分明,内部管理混乱不清;若说是把同伴当做家人,却又没能建立起血缘般的羁绊和眷恋——
我不知道六年前的‘羊’是否纯净美好,一如其建立的初衷,但现在,‘羊’变成了只靠中也维持的沙堡般的组织,只要海浪涌来,就会瞬间分崩离析。
而海浪是一定会来的。
‘重力使中原中也’……这样好的手牌,谁会不想要呢?”
比如森先生。
比如他。
中原中也抬起头,湛蓝色的眸子在银色的月华下灼灼耀目:“你也想要吗?”中原中也的思路愈发清晰,“你来到这里,也是想要……”似乎有点难以启齿,他沉默了会儿,没找到别的表达,气势一下子弱了下去,“想要我吗?”
该说是野兽的直觉吗。
只是,这只野兽未免太可爱了些。
川上柚好险没有笑出声:“是的,想要你。”
川上柚强忍着笑意安慰:“放心,我会很温柔的。”
台词有点糟糕。
还是想想正经事。
既然不能走“内部不和”路线,那果然就只能是“外力逼迫”了吧。
这一晚,相当于自曝的川上柚答应了中原中也的种种条件,有些顺手就能完成,有些……反正他快死了,人死万事消。
*
翌日。天气晴好。
中原中也烦躁地看着和太宰治告别的川上柚,抬脚无意识地踢了踢地上的石子。
太宰治歪了歪头:“你昨晚把我支开,和中也说了什么?”
昨晚不是你自己闹别扭走掉的吗。
川上柚幽幽地看着太宰治。
太宰治一脸天真无邪地回视。
行吧。
川上柚微笑:“交流了一下育儿经验。”
太宰治:“……”
太宰治眨了眨眼,拉着他的袍角问:“还会回来这里吗?”
“应该不会了。”川上柚看着眼前脸颊上留存婴儿肥的、不管内心怎样(起码良心还在)外表的确非常萌的小少年,主动拉起他的手,试着邀请,“和我一起怎么样?剩下一个星期,你要什么我都买给你。”
“想吃你做的螃蟹。”
“没问题。”